鲁迅《补天》1 | 原著精华：它是唯一被鲁迅从《呐喊》中挑出的奇作

课程文稿

《补天》

作者，鲁迅。

女娲忽然醒来了。她似乎是从梦中惊醒的，然而已经记不清做了什么梦，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粉色的天空中漂着石绿色的浮云，一边是光芒四射的太阳，一边是又冷又白的月亮。地上一片嫩绿，松柏也显得娇嫩。

“唉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无聊过！”女娲站了起来，对着天空伸了一个懒腰，天空就突然变成了奇妙的肉红色。

女娲走到海边，波涛都惊异地起起伏伏。女娲伸手取了带水的软泥，揉捏了几下，便有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东西出现在手上。

女娲诧异又喜欢，继续揉捏了下去。“nga!nga!”捏出来的小东西叫了起来，女娲摸摸他肥肥的脸，感叹：“阿阿，可爱的宝贝。”小东西们笑了起来，这是女娲第一次在天地间看到的笑，于是她也开心的笑了。

女娲持续不断地做着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做得累了，腰腿的酸痛逼得她站立起来，倚在一座高山上。她突然感觉焦躁，随手拔起一株紫藤，挥到地上，地上就散漫了半紫半白的花瓣；挥进泥水里，泥土溅了出来，就出现了许多和之前做过的小东西差不多的玩意儿，只是多半都是呆头呆脑，看起来有些讨厌。女娲现在无心理会，只一心想要发泄自己的烦躁，快速地挥动着紫藤，泥土溅得到处都是，小东西越来越多，撒得满地都是。

这么一番折腾，女娲更累了，紫藤从手里落了下来，懒洋洋地躺在地上。

女娲是在天崩地塌的声音中醒来的。海水和山水从身边泼了过去，大地在摇晃。等这晃荡平静了下来，女娲才看到现在的情形：几座山被海浪冲了过来，山坳里还有许多她未见过的东西。女娲拉近一看，原来这些都是自己先前做的小东西。

一个老头一边呕吐一边断断续续说：“坏劫到来，天地分崩……请救蚁命，……并赐仙……仙药”。不停地磕头请求女娲的帮助。

女娲茫然，听不懂他的意思，只能问“什么？”。许多人都开口了，说的都是一样的话，不停叫着“上真上真”，不停磕头。女娲被弄得心烦，看到远处有一队巨鳌，就把这些山都放它们脊梁上，让巨鳌把它们驼到平稳一点的地方。

巨鳌把山驼远了，女娲感到心情轻松了许多。流水褪去，许多地方露出了广阔的石头，石缝里还有许多东西，其中一个遍身用铁片包起来，脸上是失望的神情。

女娲忍不住问：“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一个说：“呜呼，天降丧。颛顼不道，抗我后，我后躬行天讨，战于郊，天不保德，我师反走……”

女娲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小东西又继续道“我师反走，我后爰以厥首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我后亦殂落。”

女娲听不懂他说话，转向另一个也遍身包着铁片的小东西，他脸上是高兴的神情，女娲想从他口中听到能听懂的话。又问了一次，“那是怎么一回事呢？”回答道：“人心不古，康回实有豕心，觑天位，我后躬行天讨，战于郊，天实佑德，我师攻战无敌，殛康回于不周之山。”

“够了够了！又是这一套！”女娲气得两颊通红，转而寻到了另一个腰间围着一块破布片的人。女娲心想，这装扮不同，总能问出个答案了吧。女娲问一句，这小东西重复一句。“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那刚才闹出来的是？” “那刚才闹出来的么？”，“是打仗罢？”“打仗罢”。

女娲倒吸一口冷气，仰头看天，天空一道大的裂缝，又深又阔。女娲皱着眉头，四处找了原料芦柴，打定主意先把天修补起来再说。

女娲日日夜夜堆芦柴，身形也越来越瘦。芦柴堆到了天空的裂口，她又去找青石头，四处拼拼凑凑，总算填满了裂口。现在就只需要点火了。

昆仑山上的古森林的大火还没有熄灭，女娲想从那边拿一株带火的大树来点芦柴。脚趾间一刺，又是个顶着小小的方木板的小东西。女娲忍不住好奇，又问了：“这是什么？”，那小东西背诵如流：“裸裎淫佚，失德蔑礼败度，禽兽行。国有常刑，惟禁。” 女娲知道自己与他们说不通，也听不懂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便从火树林里抽出了一棵大树，往芦柴堆上点火。

火势渐渐变大，女娲也耗尽了力气，她躺了下来，不再呼吸了。

人们在女娲的尸体上扎了寨，还特意选取了肚皮的部分，因为这里最丰腴，自称自己是女娲嫡派，在旗帜上写道“女娲氏之肠”。

当时在海岸上落单的老道士代代相传，说仙山被巨鳌背到了海上。这消息传到了秦始皇耳中，又传到了汉武帝那里，他们都没有找到仙山。兴许是当时巨鳌并没有听懂女娲的话，只是胡乱地背了一段，仙山也就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