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东西方思维方式的区别在哪里？

子舌的母亲被毒蜘蛛蛰死，不得葬于氏族公墓

我们再看自主逻辑推演。我们在这里展示一个甲骨片，大家看这个甲骨片，它画了五个图，却讲了一个非常复杂的事件。这五个图讲的是什么？说一个总是把舌头伸得很长的孩子，他的母亲被毒虫或者独蜘蛛蛰死，由于死法不吉利，不得葬于氏族公墓，仅仅这五个字幅就表达了这么一个复杂事物的叙述。

第一个字画了一个子，画了一个孩子。第二个字画一张口，然后上外面画出长长的舌头，这个字就是舌这个字最早的形象。它的意思是一个总是把舌头伸得很长的孩子。古人给孩子命名，经常会把它的一个生理特征表述出来，作为他的小名，所以这个孩子叫子舌。下面这个图幅画的是一个母亲，所以他先画一个女人，然后在它的这个地方点两个点，请注意，这就是母亲的母这个字的字源。你今天把这个字倒过来，这就是母亲的母。然后中间画了一个毒虫，或者毒蜘蛛，旁边画了一个尸体，腿完全硬了的一个尸体。在这个地方腿硬的地方打一个指示符号，这个字就是我们今天的歹。大家看着各自一个做母亲的女人，被毒蜘蛛蛰死，死法不吉利。这么复杂的一个图画，用单音节无法表述。因此在后来的中文发展序列中被淘汰。我前面讲过，太复杂的无法用单音节表述的文字，后来就会淹没在历史中。

下面画了一个不，先画一个倒三角，底下画三条水流，这个字就是不。什么意思？倒三角代表女阴，下面的水流代表女人来月经来例假。在这个时候拒绝跟男人发生房事，叫不。

然后画一个坟墓，里面埋一个人，这就是这五个字。这五个字的图符表达的是什么？一个舌头伸的很长的孩子，他的母亲被毒虫蜇死，死法而不祥，因此不得葬于氏族公墓。

这么长的一个含义。这么多意思的一个故事，居然只用五个字符就表达完成。大家想想它跟文言文何其之像？文言文就是这样的组成，而它实际上的表意过程相当于是一副连环画，这就是中国古代文字和文章的关系。所以我前面讲，中国古代它的原本的文章结构是没有语法逻辑关系，就是这个含义。

既然它是如此具象的图画系统，既然图幅系统中包含的信息量极大，用不着用抽象复杂的逻辑思维，推展自己的思想概念构成。那么他的思维方式就倾向于具象化，倾向于类比化，而不倾向于现实推导关系。因此，这个思维方式长久训练之下，形成中国人特有的文化状态，我把它叫技艺文化体系，也就是中国文化产值产生技术和艺术，或者它的主体文化最有利于产生技术和艺术。

我给大家举例子。大家看，马致远写过一首词，叫《秋思》。他讲：“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首词很有很有名。要注意在古代的诗词里是没有标点符号的。请看他的这个词语词结构，它没有任何虚词副词，或者介词，它没有任何语法逻辑联系。枯藤老树昏鸦，他用不着讲枯藤绕在老树上如何如何，结果它是最好的词。

大家再看，王维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两句，十个字，是我见到描绘西部宏阔景致，最苍凉的一句诗。它是这样表述的，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只用一个形容字直。长河落日只用一个形容词圆。他绝不用讲大漠上住着农家，晚上做饭炊烟袅袅升起之类的废话，结果它是最好的诗。

它说明具象思维，具象符号——请注意，具象符号就是人类2万年前留在岩洞中岩画的后延产物，它是非常具象的图符，把这些具象图幅摆在那里，就构成一个非常美丽的画卷，或者一个画卷体系，因此它特别有利于艺术文化的产生。我们知道做艺术的人最需要的是具象思维，而不是抽象理性思维。那么中国的具象思维倾向就特别适合于缔造中国的艺术文化。所以在中国古代的大文豪之中，除了先秦时代，诸子百家中个别人发展经学，而且还是三点逻辑状态的经学。真正中国的大文豪大多都是艺术家，比如屈原，比如李白、杜甫，比如唐诗、宋词，甚至唐宋八大家，他们的文章思想性并不复杂，并不深奥，文字美和文字意境美才是他们成为大家的原因。他们都是美学家。因此中国古代文化缔造艺术的能力极高。

我举一个例子，比如隋唐以后，中国出现抽象画，这就是写意国画。中国在上千年前，写意的半抽象国画就已经达到极高水准，而西方出现抽象画，直到近代一二百年才发生。而且它的最大特征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叫丑陋无比。那么跟中国的古画相比，跟中国的写意画相比，西方现代抽象画实在是差距太远。只不过由于西方（文化）今天成为主流文化，于是他的那些最难看的画都卖出高价。我相信如果中国逐步崛起，中国古画才会是价值更高的画作，建议各位有钱多买点，中国古画将具有极高的保值价值。中国文化首先特别有利于缔造艺术，其次缔造技术。

这里我得纠正大家一个概念，我们今天把科学技术混为一谈，请注意，从原始状态来发来分析，科学和技术是两码事。所谓技术是实践经验在前，事后找一个理论把它贯通起来，这叫技术。所谓科学，它的思维方式恰恰相反，它是逻辑建模在前，然后建一个实验室，用实践经验来检验，这叫科学。所以中国文化产生技术体系，而从来不产生哲科体系，也就是哲学和科学体系。

大家注意，什么叫哲学？所谓哲学是指古希腊一群大号儿童所玩弄的一种纯逻辑游戏，叫哲学。这个纯逻辑游戏的延展分化产物叫科学。我给大家比例子，比如哥白尼，它当年建立日心说没有任何证据，它只是发现托勒密的地心说思想模型有严重的破绽，它设想它仅仅是猜想。如果把太阳放在中间，让地球和星辰都围绕着太阳运转。那么托勒密的逻辑模型会更简单更严谨，而他没有任何证据。这就是为什么哥白尼死后50年，布鲁诺提倡哥白尼的学说，被宗教裁判所烧死在太阳官场，万民欢呼，直到哥白尼死后七八十年，伽利略晚年支持哥白尼的日心说，还被西方宗教裁判所判为软禁，而学界没有任何抗议之声。原因是哥白尼的学说没有任何证据。直到哥白尼死后将近100年，三大证据才逐步出现。这就是金星盈亏、光行差、恒星视差。

我在讲科学，跟技术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思维进程。技术是实践，经验在前，事后找一个理论把它贯通起来。哲学和科学是逻辑模型在前，事后才去找证据，或者采取用经验观察的方式来实证。这个思维方式，我们把它叫哲科思维方式。我再举个例子，人类一直不知道基因是怎样形成的？远古时代，人们认为基因到底是颗粒状还是液体状？一直说不清楚。说它是液体状有证据。比如父母两个人个子都高，后代个子都偏高，父母两个人一高一低，后代就有高低不等的局面，平均个子就会居中。那么从这一点上看，基因是一个液体状混合状态。

但是反过来，又发现某一个生存性状或者生物性状，会表达为单独的突出的性状，这又显得基因是颗粒状存在。古人，甚至在达尔文之后，直到孟德尔以前，一直找不见基因的基本组态。到1953年沃森和克里克根据生物遗传现象的特征，在纯逻辑上建构基因组型，这就是著名的双螺旋基因组型。这个时候人类是看不见基因的分子结构的，光学显微镜下看不到。直到十几年以后隧道显微镜发明，才发现他们的这个构型居然分毫不差。它说明什么？逻辑建模在前，实践检验在后。这个东西叫科学。

这就是为什么在西方哲学史上，主流哲学界，你是听不到实践出真知这句话的。这句话我们中国人叫得最响亮，因为我们整个文化体系是一个技术体系，而是一个具象的实际操作体系，是一个经验体系。可大家要注意，我们人类今天的知识都跟实践没有关系。请想想我们今天说物质，什么是物质？我们说它是分子，说它是原子，说它是基本粒子，请问你拿眼睛能看见吗？我们今天说生命，说它是细胞构成，说它是基因构成，请问您用眼睛用经验能看见吗？你都看不见。可见我们的今天的现代知识体系居然全都是逻辑推演的产物。

这就是中国在中古时代以前，曾经是世界四大古国中文明程度相当高的一个古国，甚至在中古时代达到最高状态。在科学时代以前，中华文明居然创建了世界技术体系的百分之六七十以上，可到科学时代，中国文化骤然衰落，原因是技术体系是硬态试错法，它是在实际操作中不断地试错，因此它的范围狭隘，而且适度、难度极差。科学体系是在逻辑模型上建构，它一旦建构就扫平相关所有实践，从而造成软性试错法的巨大效率。

这就是科学时代以后中国文化纵然衰落，在思维方式上的体现，那么下面就涉及一个问题，为什么西方会产生哲科文化体系？,你要想理解东西方文化内涵上的重大差别，你必须理解这种内涵得以发生的原委，这叫所以然，搞清这个东西，你才能理解不同文化内在素质的根本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