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集】道生之,德畜之:什么是“道”?

【第9集】道生之,德畜之:什么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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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生之,德畜之:什么是“道”?


大家好,我们已经讲了八个题目,都是导言性质的,是关于老子是什么样的人,《道德经》是什么样的书,有哪些古本,有哪些注本,以及在国际上有何影响,以及我们应该如何学习《道德经》等。有的朋友着急了,你怎么还不讲老子自己的智慧呢?很好,从今天起,我们就开始讲老子《道德经》的思想智慧。我们会用四个单元来探讨老子的主要理论。第一,老子的道;第二,老子的自然,第三,关于无为,第四,关于老子的正反观。


今天我们先来初步讲一下老子的道。大家都知道,道是老子哲学最重要的概念。那什么是道呢?如果有人问,什么是苹果,我们会说,苹果是一种水果,这种解释可以接受,因为大家都知道什么是水果。如果要问什么是道?这就有点难回答了。因为谁也没有见过道,而且道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类事物。


当然了,我们可以找到很多很多对于什么是老子之道的解说,可以有几十种,甚至上百种不同的看法和表述。比如本原哪,本体呀,元气啊,原初物质啊,客观规律呀,精神实体呀,境界形态呀。但是这些解释都是把道当作一种现代的哲学概念,可是将这些概念放到《道德经》原文中去,就会感到不吻合,不贴切。这也不奇怪,老子那时没有今天的西方式的哲学概念。硬要用今天的现成的哲学概念来说什么是道,难免方圆不合。


比如胡适说“老子的最大功劳,在于超出天地万物之外,别假设一个道。这个道的性质,是无声无形,有单独不变的存在,又周行在天地万物之中;生于天地万物之先,却又是天地万物的本源。”这个说法大体不错,但对照《道德经》原文,道就不仅是万物本源而已。


因此,陈鼓应先生就指出,道有三种不同的意义。他说“《老子》书上所有的道字,符号形式虽然是同一的,但在不同章句的文字脉络中,却具有不同的意涵。有些地方,道是指形而上的实存者;有些地方,“道”是指一种规律;有些地方,“道”是指人生的一种淮则、指标、或典范。”这个说法也很有可取之处,但是说道是规律就有麻烦了。什么规律呢?物理规律?化学规律?还是天体运行的规律?好像都不是。真有一种不属于任何领域的规律吗?恐怕很难讲。


既然现代的已知的哲学概念都不能恰当地对应什么是道,我们必须另谋出路。一个可能的做法就是描述它的功能。比如,我们见到一种不认识的东西,我们会问这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名称,但是观察它的运动方式和整体结构,我们可以推断它是一种交通工具。这就是从功能描述的角度来解说它是什么。我们就尝试用这种方法来解释什么是老子的道。


老子四十二章说: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从道中产生了一、又出现二和三,最后成就万物。显然道是万物的起源。那么这个道有什么实际内容呢?


我们看到四十章又说: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就是说一切事物都是有,而有来自于无。一方面说道是万物的起源,同时又说万物生于无。由此我们不难发现,在老子心目中,道和无是一致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道作为万物的根源就是无。这个道是老子的发明,这个无也是老子的发明。在这里我要强调一下,这里所说“道是无”是在宇宙起源的层面上说的。道还有其他层面的含义,所以不能笼统地说道就是无。把道的复杂含义简单地定义为无是王弼的发展,不是老子本来的思想。


那么道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来看第五十一章:


道生之,德畜之,

物形之,势成之。

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道之尊,德之贵,

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故道生之,德畜之,

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


大意是说,道产生万物,德畜养万物,物的功能使之成形,势之作用能使之完成,所以万物都尊崇道,珍贵德。而道和德尊贵的地位并非有更高的东西给了它爵位或任命,而是它自然而然地得到了尊贵的地位。所以说,道生成万物,畜养万物,让万物得以成长,发育,能够平静,稳定,得到生养,呵护。


这一章在讲什么呢?那就是在肯定道生成万物,是万物总根源的情况下,进一步强调道通过德让万物成形、成长,并最终对万物扶助、滋养、使万物得到保养与呵护。简单地说,道不仅生成万物,而且在万物生成、发育、完成的过程中始终是一种滋养和保护的力量。这样总结起来,道有两个功能:一是生成万物,就是作为万物的总根源;另一个是在万物生成之后,继续保护和滋养万物,就是作为万物的总根据。


那么作为宇宙万物总根源和总根据的道在宇宙中存在吗?我们需要再看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不改,

可以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强为之名曰大。


这是说:有种东西浑然一体,比天地还早,寂兮寥兮,渺无声息,独立存在而没有变化,可以作为天下万物之母。我不知它叫什么,或者它是什么,给它起个表字叫作道。如果你强迫我给它一个名字,那就叫做“大”吧。


这段话有几点值得注意。


第一,比天地万物都早的那个东西可以看作是天地万物之母,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宇宙之根源或本根。


第二,道是宇宙起源的字,而不是宇宙起源的真名或本名。那么“名”和“字”有什么区别呢?在古代,男孩子一生下来就有一个父母给他起的名,是他的真名和身份。当他长大成人以后,就要走上社会。在社会交往中,朋辈之间不能直呼其名,直呼其名是不礼貌的。于是每人都会另起一个与名字有关的代号,就是字,作为朋友之间交往的尊称。


第三,老子说“吾不知其名”,就是说他其实不知道那个宇宙起源到底是什么。如果你强迫我给个起个名字,就姑且叫作“大”吧,大是道的一个特点,但它本身不是道的名字。


这几点归结起来,可以看出老子所说的道并不是一个他确切知道的存在物,而是对那个早于天地万物出现、可以作为天地万物之根源的东西的一个代号。


总结一下,老子认为一定有一个宇宙万物的起源和根据,作为起源它应该是存在的。但是老子承认,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道只是指涉那个起源的一个符号。换言之,道这个符号所指的那个宇宙的根源一定是存在的,但是,这个符号并不等于那个根源和根据本身。强调这一点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以后还会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


好了,今天我们讲了“道”的最主要、·最特殊的含义,即道是指向宇宙万物的总根源和总根据的一个符号。道当然还有其他内容和功能。下节课我们会继续讨论与道相关的内容。


今天的课后问题是你认为可以如何解说和定义《道德经》中的道?为什么我们要说道是宇宙万物的总根源和总根据呢?说道只是一个符号又有什么意义呢?


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下你的思考和困惑,我将在本周的答疑课为大家解答。也欢迎大家把今天的知识卡片分享给喜欢道德经的朋友。我们下节课再见。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 Liqifan

    我以为“道”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明说的“精微玄妙”, 好比禅宗里的“禅”,其本身不可说,但可以通过“公案”提供一种具体的场景,帮助我们理解并体悟其本身。 原因:万物本源必须是“不证自明”的,“必须存在”的,否则我们没有立足点。而在我们摸索探讨的过程中,需要一个恰当的名称作为“本源”代号,“曰道”。 意义:化“无形”为“有形”,给我们提供一个理解万物本源的线索,并通过“统一”其名称,使所有对其好奇的人们之间能相互交流和传播。

  • silver_xj

    这里感觉有点接近柏拉图的理念论了,虽然不认识,但是判断归属于交通工具的理念,活跃一种动物的理念

    刘笑敢 回复 @silver_xj: 柏拉图的理念与世界是隔绝的,老子的道与万物不是隔绝的。

  • 名为福多多

    刘老师您好。老子这本书认为,有一个产生世界万物起源的那么一个东西,它不知道怎么形容,勉强曰道,是否和佛陀说的阿赖耶识,是一个东西,只是用的名词表达方式不同?佛陀说登地以上菩萨可见阿赖耶识,就是大悟的人。但是阿赖耶识有是众生往昔错误认识所积淀下的,产生了万事万物的错觉。依然还要勤修六波罗蜜。最后证道彻底觉醒成佛。

    刘笑敢 回复 @名为福多多: 都是要回答解释世界的存在或起源问题,但一个是从客观世界出发,一个是从个人意识出发。供参考

  • 金生69

    刘教授严谨的治学,让经典发光,照亮了我。

    刘笑敢 回复 @金生69:

  • 1502390izhx

    我认为,人们所理解的“无”,即是看不见的“有”。我理解的道:即是自然万物之间生化运行的规律而已。不知道我的理解,老师有何评点!

    刘笑敢 回复 @1502390izhx: 可以继续思考~

  • 万物至极

    人类很难用语言或文字,系统、全面、本质地表述对有形或无形事物全方位的认知,才又产生了音乐、绘画、舞蹈等表达形式,何况对“道”呢?由此是否可以说“有名”是人类对事物的表述,“无名”是事物原本的存在?可以这么理解“道只是一个符号”,道是天地万物的本源,这个本源直到到现在,人类智慧还无法文字、语言等形式表述。

  • 白玛若巴

    道是指向宇宙万物的总根源和总根据的一个符号

    刘笑敢 回复 @白玛若巴:

  • 万物至极

    道有水一样的品性,道似夏日清风?人类智慧还无法阐述道全貌,有如蚂蚁无法知悉人类?

  • 可樂愛喝檸檬水

    或许用西方哲学的话来说,“道”是形而上的,它其实本身就是抽象的。“道”是宇宙和自然背后的法则,世间万事万物皆要遵循它。不知道是否可以这样去理解道?

    嘘灬低调灬 回复 @可樂愛喝檸檬水: 我比较赞同这个说法

  • 静思远空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是万物产生之源。同时产生有和无的。不能理解为无就是道。因为无也是道产生的。老子上面这句话主要是在讲在道中,有、无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