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丘格沙皇酒馆：从伏特加看俄罗斯的民族性格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吕宁思。

你知道吗？俄罗斯是个博物馆很多的国家，任何城市任何行业，任何个人，任何事件，任何东西都可以弄个博物馆，比如15年前我在圣彼得堡一条街上就看到一个博物馆——伏特加博物馆。

那时，正好赶上圣彼得堡三百年的庆典，也正处于苏联解体后的持续阵痛和全民寻求俄罗斯国家精神重建时期。那时候，多少昔日沙俄贵族的后代、新政权的宠儿、资本主义大亨、暴发户寡头还有红色后代、共产主义信徒，都来到涅瓦河畔，或见证昔日的光荣和痛苦，或采撷历史的纪录和碎片。不知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身边无处不见的伏特加酒，正是俄罗斯历史长河的浓缩。

毫不夸张地说，伏特加的酿造历史，几乎就是俄罗斯发展的同步的历史和脚注。【伏特加】(Vodka) 的名字，源于俄语中的【水】(Voda) 。1380年，莫斯科大公季米特里在顿河地区打败了入侵者蒙古鞑靼人，盛宴庆功之际，遇到一队途经莫斯科前往立陶宛的热那亚商人，客人为感激大公的款待，献上一种叫做Aqua Vitae的烈酒，这种酒在拉丁文中的意思是【生命之水】。

在当时，俄人还不能接受如此浓烈的酒浆。半世纪后的1429年，外国商人又一次把【生命之水】带到莫斯科，当时的莫斯科大公瓦西里二世对其十分欣赏，【生命之水】遂成为宫廷佳酿，并用俄语中“水”这个单词为爱称命名。此后，俄罗斯的修道院开始生产这种粮食烧酒。

十五世纪中，伊凡三世宣布伏特加由国家专产专卖，宫廷垄断，于是酿酒业成为统治王朝的金库。到了十六世纪，这种烈性酒不再由欧洲输往俄罗斯，而是从俄罗斯输往外国，俄国伏特加很快风靡了欧洲，甚至全球。到了1533年，莫斯科开设了第一家酒馆，叫“沙皇酒馆”，然后又开张于全国各地。在沙皇酒馆中，人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赌钱，但那时没有食品供应，就是喝酒，赌钱，游戏。这种酒馆外边由御林军守卫，大量金钱被朝廷中饱私囊了。

伏特加变成统治者的财源后，往往成为政治事件的起因。在俄罗斯历史上，出现过铜矿暴动、盐业叛乱，也出现过伏特加起义，那是因为遍布全国的朝廷专卖伏特加酒馆贪污横行、仗势欺人。

从帝王将相喜爱伏特加者，彼得大帝就是很出众的一位。身高两米的彼得大帝是一位豪饮者，他喝酒使用的容器类似于中国古代的青铜觥觞，很大。1716年，彼得大帝把生产伏特加的特权下放至贵族和商人，进行改革；到了十八世纪中期，伏特加的酿制不再是国家专利，拥有土地的贵族也有了这些权利；叶卡捷琳娜二世在1765年3月31日发布法令，授予贵族酿酒专利并且免去所有税项。于是有些商人就与贵族合伙生产伏特加，以图获得免税优待。

到了十九世纪，在1812年卫国战争开始时，俄罗斯国库十分窘困，卢布大幅贬值。宫廷于是宣布，除西伯利亚外，大部地区的伏特加生产均由国家垄断。此时，俄罗斯酿酒术已经享誉欧洲。据说打败拿破仑的沙俄军队把伏特加带进巴黎后，此酒成为法国最受欢迎的舶来品，从贵族到穷人都喜爱有加。

由于伏特加引起许多社会问题，沙皇政府曾经任命很多高级科学家，专门研究伏特加对于人体健康和国民素质的影响。而化学元素周期发现者门捷列夫在1894年发表的博士论文中，确定了伏特加中酒精与水的最佳比例，根据他的论文，俄国政府据此发出了伏特加的国定标准。这就是今天俄罗斯伏特加毫无例外都是四十度的理由，门氏在俄罗斯伏特加发展史上占据了里程碑位置。

在重大历史关头，伏特加甚至对国家命运走向也起到很大作用。为了打赢20世纪初的日俄战争，沙皇尼古拉二世政府在1904年8月2日发出禁酒令，本来已经民不聊生的俄国社会更加民怨沸腾，1905年爆发了全国工潮，演变成著名的一九零五年革命。十月革命之后，苏俄政府在1925年取消了沙皇政权制定的禁酒法令，自然是广受欢迎。

在二次大战的卫国战争中，为了鼓舞和奖励在抵抗德国法西斯前线作战的苏联军人，当时的苏联国防委员会主席斯大林在1941年8月22日签署命令规定，于第一线作战的苏军官兵每人每天必须得到100克烧酒，就是伏特加。可以说，伏特加在卫国战争中起到了特殊作用。

我们回顾历史，从农奴制到资本主义，从沙皇到共产党政府，在腥风血雨恩怨相交社会动荡中，唯一不变的是俄罗斯人对伏特加的热爱。

一九八五年五月，实行改革的戈尔巴乔夫政府发出了「加强反酗酒措施」的文件，限定国民入夜后购买伏特加的时间和数量，有具体的限制。于是，伏特加再次成为苏联国家政治经济中的争论主题，听说此举严重打击了苏联的酿酒业，五年之后当局宣布取消规定。

普京的前任叶利钦是国际知名的酒徒，其对伏特加的痴迷，到了影响个人健康，损害俄罗斯国家形象的程度。一九九二年六月七日，叶利钦颁布法令，废除国家垄断伏特加生产销售，得到国民一片欢呼。结果却令假冒伪劣产品一拥而上，极大打击了俄罗斯伏特加酒的产业和声誉。

由于遍地四起的假酒，令当年国家财政收入大幅下降。一年之后，叶利钦只好颁布新法令，重新对生产、储藏、批发和零售伏特加实行国家垄断。而在普京执政头几年，俄国GDP总体增长达百分之二十，当时石油价格很好，叫石油GDP。那个时候，民众消费水平提高，伏特加消费量大幅增长，伏特加出口形势也令人鼓舞。

我们去过俄罗斯的人都知道，俄罗斯冬季是多么地寒冷，俄罗斯伏特加是多么地热烈。一瓶小小的伏特加，能够掀动俄国人生命的激情。在冰冷渗透骨质的天气中，只要喝上一口伏特加，就会从心里温暖起来。

今天，如果你去问俄人如何评价伏特加，那么有人会比喻说，它是俄罗斯的牛奶；也有人会说，它是俄罗斯的可口可乐；还有人夸张说，伏特加就是俄罗斯的母乳，俄罗斯人母亲的乳汁。

不错，伏特加酒，对于俄罗斯的民族性情、国家政治、文化文明等方面都有巨大的作用和影响。

俄罗斯人坐拥广袤而肥沃的土地，俯仰天地之间，巨大的生存空间，让俄罗斯人在心灵上极其放得开，豪爽、逞强、自负成为俄罗斯人性格的写照。然而，气候上的变化，却促成了俄罗斯人性格的另一面。

温暖的夏季过后，预示着俄罗斯人要面临着漫长的寒冬，在寂静、白雪以及凛冽寒风中，让俄罗斯人倍感精神的沉重，所以懊悔、忧愁、伤感，暴躁也时常在俄罗斯民族的心头上徘徊。这就是俄罗斯人的双重性格。而这种俄罗斯人的性格，就如同这伏特加具有的两重属性，既有水的外表，也有火的内涵，既能在壮志凌云中畅饮，也能在萎靡不振中独酌。

在俄罗斯人消极厌世、郁郁寡欢的时刻，俄罗斯人习惯于大喝伏特加，利用酒精的力量麻痹自己，兴奋自己，进而暂时忘记忧愁。而痛饮后的放荡的行为，体现出俄罗斯人对于不良情绪的发泄。就像俄罗斯的当代作家波波夫所坚信的那样，在这个不所坚信的那样，在这个不那么完美的国家，正是伏特加支撑着俄罗斯人民去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挫折。

据说，俄罗斯人每人每年平均要喝掉67瓶伏特加酒，俄罗斯男人更是疯狂地爱着伏特加酒，把伏特加酒看着成是自己的「第一妻子」，比妻子还忠诚。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能看到一群群的俄罗斯人，手中握着伏特加酒在公路上、公园里摇摇晃晃地喝酒。而今天的俄罗斯高级官员中，喝酒误事的事件常常发生。

在艺术文学方面，伏特加又是灵感的源泉，无论是流亡作家亚历山大·库普林，还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米哈伊尔·肖洛霍夫，亦或是大文豪托尔斯泰，他们都深爱着伏特加酒。

刚才我说到的作家叶甫盖尼.波波夫曾经说过：“伏特加令构思情节更加容易”。不仅仅是文学，在俄罗斯，戏剧、绘画、建筑都能够看到伏特加的灵感产生的效果，而这些艺术大作背后的俄罗斯艺术家与建筑师，也都是钟情于伏特加酒，伏特加给予了他们心灵上的慰藉，特别是天才的灵感。另外一位作家俄罗斯作家维克托·叶罗菲耶夫曾说过：“我们喝的不是伏特加，我们正在喝的是我们的灵魂和精神。”

最后，我觉得，俄罗斯人的率直就在于，不搞转弯抹角，直接进入人性主题，比如伏特加就是佐证，它不添加任何佐料香料颜料，直奔主题：Spirit，既有酒的意思，也有灵魂的意思。

好，各位喜马拉雅的朋友们，我们下一讲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