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从北冰洋到西伯利亚：天气改变了那些历史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吕宁思。俄罗斯是个特殊的国家和特殊的民族，而构成其特殊性的天然基础，就是它的地理和气候。

俄罗斯的地理至少有四大特点：

首先是广袤辽阔。苏联时期领土面积为2240万平方公里，占全世界陆地面积的六分之一。今天，俄罗斯领土总面积也有1707.54万平方公里，跨越欧亚大陆大部地区，南北宽2500～4000公里，东西长9000公里，海岸线长约3.4万公里，南北跨越4个气候带。俄罗斯现在占地球陆地面积11.4%，仍是世界上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俄罗斯横穿了11个时区，莫斯科的时间比海参崴晚7个小时，当夜幕降临莫斯科时，俄罗斯远东地区已是翌日清晨。

第二个特点就是干燥寒冷。这个国家15%的领土位于北极圈内，属寒带气候。其他大部分地区属于亚寒带和温带。俄罗斯冬季漫长而寒冷。一月份雅库特地区的气温有零下50度左右，其中的上扬斯克（Верхоя́нск）和奥伊米亚康（Оймяко́н）两地极端最低气温曾分别达到零下70度和零下71度，已经到了细菌都不能生存的地步。

第三个特点就是横跨欧亚两大洲，其中三分之二领土位于亚洲。所以俄罗斯人既有欧洲文化的根基，又受到亚洲文化的影响，俄语中有些词汇来自于北欧诺曼人，更有不少来自于亚洲蒙古鞑靼人。比如“茶”的发音就与汉语几乎完全一样：Чай（东欧不少国家都发这个音）。

俄罗斯第四个特点是平原占国土总面积70%。平原周边或中间还有些山脉，比如大高加索山脉、乌拉尔山脉、贝加尔山脉、上扬斯克山脉、切尔斯基山脉、太平洋沿岸山脉等。其中大高加索山脉的厄尔布鲁士山海拔5642米，是俄罗斯地势的最高处。

第五个特点是水资源丰富。俄罗斯超过10公里的河流有12万条；超过4000公里的有颚毕河、叶尼塞河、勒拿河。颚毕河、叶尼塞河、勒拿河和北德维纳河、伯朝拉河等流入北冰洋；阿穆尔河（中国称黑龙江）流入太平洋；伏尔加河流入里海。俄罗斯有近200万个湖泊。最大的贝加尔湖面积31,500平方公里、最深1620米，居世界第一；还有拉多加湖和奥涅加湖等。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俄罗斯人的性格和国家特征，从古至今都是与地理气候特点相关联的。早在十九世纪，俄罗斯作家恰达耶夫就说过：“有一个事实，它凌驾在我们的历史运动之上，像一根红线贯穿着我们全部的历史……它既是我们政治伟大的重要因素，也是我们精神软弱之真正原因，这就是地理的事实。”

极端的地理气候环境，造成了俄罗斯人的多重性格特征。

心胸宽广而又狡猾多疑。辽阔的国土给了俄罗斯人渺无际涯的存在空间，也给了他们宽广的胸怀和豪爽的习性。他们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敢于直接表达自己的意见。对待爱情、恋人的表达方式也很直接，爱就去表现、就去追求，而且非常执着。

另一方面，由于国土平坦没有屏障，自古以来屡次遭到东西方外族入侵，帝国政权又参与欧洲博弈和扩张亚洲，使其与外族打交道时具有狡猾多疑的特征。特别是中世纪亚洲游牧民族对俄罗斯造成极大威胁并统治二百多年，造成了俄罗斯人对亚洲人的疑虑和不信任。

至今俄罗斯人还对外国人在远东的发展持有很深的戒备，担心人家把俄罗斯资源夺走；而建立自由经济区常常是纸上谈兵，由于生怕外国人赚的钱多，所以折腾来折腾去，没有几家外资企业能在俄罗斯站住脚。

生活懒惰又心情急躁。成长在广阔空间里的人们，天然具有自由散漫的习性，地大物博资源丰富，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无须勤劳节俭去创造财富，也养成俄罗斯人懒散的习性。俄罗斯人爱过节爱休息是出了名的。有时候你要去商店里买东西，正好到了他们休息时间，到点打烊，不会为了多卖些东西而耽误自己的休息时间。

在俄罗斯交往办事节奏十分缓慢，哪怕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也是效率低下。如果您与俄罗斯朋友洽谈或约定一件事情，必须有足够的耐心。而且俄国人时间观念较差（普京总统会见外宾迟到就是鼎鼎大名的）。

但有时他们又很急躁浮躁。比如俄罗斯人喜欢开快车，当年美国总统克林顿访问俄罗斯时，内务部汽车以至少120公里时速在闹市大街疾驰，令人瞠目。当他们想急于解决问题时，又会出现激进或极端倾向，处理事情简单迅速。

俄国历史上几次大改革往往都很仓促，结果适得其反。在生意场上也是这样，他们更倾向于干脆利落地成交，喜欢一是一二是二的谈判方式，不喜欢翻来覆去和拖拖拉拉。当然这种粗放也往往会影响工作或生意的质量。

奔放欢乐又凝重忧伤。无限的空间、宽广的沃野、寒冷的季节和漫长的黑夜，是俄罗斯人摆脱不掉的重负，也给了他们思想驰骋的空间。在俄罗斯人的生活中，充满大喜大悲，而忧郁伤感和沉思，贯穿着他们的信仰和文化。苦难使他们变得悲观，习惯与不幸为伴。所以，俄罗斯人总是表情庄严肃穆，凝重多于微笑，沉重多于轻松。有人说俄罗斯的狗几乎是不叫的；冬天乌鸦成群却是寂静无声。

但俄罗斯人意志坚定，性格深沉，并且善于沉思富于幻想，有利于滋生忧郁的哲学思想与风格，所以才会有陀斯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这样的哲理文人。

作风松散又坚韧不拔。也许是漫长的严冬让很多俄罗斯人无所事事、嗜酒无度，缺乏纪律性的生活习惯，艰苦的生活条件又造就了粗犷豪放、朴素诚实的性格，看上去他们对于任何事情都不很在意，俄罗斯人有句口头禅叫Ничего（没关系），这既表现出他们的豁达，又反映出他们的散漫。

俄罗斯思想家别尔嘉耶夫写道：“在俄罗斯人身上，没有欧洲人那种在不大的灵魂空间集聚自己能量的那种狭隘性，没有那种对时间与空间的经济打算和文化的集约性。旷野对俄罗斯灵魂的统治，产生了一系列俄罗斯美德和缺点。俄罗斯的惰性、满不在乎、缺乏首创精神、责任感薄弱，都与此有关。俄罗斯大地的辽阔与俄罗斯精神的宽广压制了俄罗斯的能量，导致了博而不精的后果。”

但是，历史上每当国家危亡生存危机的时候，俄罗斯人最终都会表现出坚韧不拔的素质。俄罗斯历史上出现过几次重大的内乱和外国入侵，曾经兵败如山，结果都反败为胜。

小事马虎大事清醒。同地中海文明的西欧国家相比，也许正是由于俄罗斯地理环境单一，人民生活方式单一，语言、习俗、道德风尚和信仰的一致，俄罗斯人在小事方面比较简单马虎。但是他们在大生存大利益大空间方面却很认真很清醒，特别在涉及领土家园的权益上。

俄罗斯的国土本来已经世界第一，但是仍然寸土必争。从罗曼诺夫沙皇们到斯大林直到普京，对于俄罗斯通往欧洲的波罗的海、黑海和地中海门户都非常重视，普京扶持格鲁吉亚的阿布哈兹共和国独立、从乌克兰手中夺得克里米亚半岛、支持叙利亚总统阿萨德，都是为俄罗斯战略与生存拓展空间。

驯服谦卑又霸道傲慢。自古以来，广大国土空间激发出俄罗斯人强烈的民族自豪感、自信心和大国意识，但要是与发达和富裕国家相比，他们又会有些自卑。俄罗斯人在发展中大起大落、大胜大败。

他们的祖先斯拉夫人从古时候起就既被北欧海盗和蒙古骑兵征服过，又不断压迫和吞并周边更加弱小的民族和国家。斯拉夫人曾经把维京瓦良格人请来当自己的主人，又帮助鞑靼可汗国统治过俄罗斯土地。沙皇时代和斯大林时期，俄罗斯军队曾经一路打到巴黎和柏林，成为欧洲的解放者，同时又被欧洲文明、文化和生活方式所吸引。沙皇时代曾通过王室通婚想成为欧洲成员，十月革命后又想通过共产国际解放全世界。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我们在欧洲是奴才，我们在亚洲是主人。在欧洲我们是鞑靼人，在亚洲我们是欧洲人。”从沙皇到苏联时代，俄罗斯非常希望被西方看得起，又常常对东方国家称王称霸。

理性思辨与迷信盲从交替。从罗曼诺夫王朝开始，俄罗斯虽然只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但是它的爆发力和发展速度惊人。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俄罗斯涌现出很多世界一流的艺术家与科学家，俄罗斯思想家的哲学思辨也另西方人称赞。

但是另一方面，从俄罗斯宫廷到西伯利亚村落，玄学、巫术与神秘主义都一直长盛不衰。俄罗斯人对上帝的信仰是非常虔诚的，他们特别认为上帝给了俄罗斯这么大的土地，就是赋予他们神圣的使命，所以他们认为莫斯科就是上帝为了救世而赐予的第二耶路撒冷和第三罗马。甚至连天气都是俄罗斯的保护者。

在俄罗斯生死存亡的几个重要关头，确实是老天爷相助，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而拯救了俄罗斯：

一次是1708年，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与俄罗斯彼得大帝争夺土地之战。当时瑞典是一个超级强国，它的势力范围包括如今的瑞典、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以及俄罗斯的一部分。按理说瑞典人也是北方民族，但是没有想到那年的十一月份格外寒冷，瑞典人连开枪都打不响，最终在著名的波尔塔瓦战役中，瑞典全军覆没，开启了俄罗斯成为欧洲大国的先声。

还有一次是1812年，拿破仑入侵俄国。当时拿破仑似乎就是无敌的战神。他率领的60万大军来自已经被征服的几乎所有欧洲国家，而俄国军队只有18万人。虽然拿破仑仔细研究过瑞典与俄罗斯那场战争，周详筹划法国人将在冬季到来之前撤出俄国。但是拿破仑没有想到，俄国不仅有严寒的冬季，也有烈焰炙烤洪水泛滥的夏秋季；当时库图佐夫统帅的俄军回避与拿破仑大军正面交锋，而是一路后退。

俄国总是有大片的土地可供撤退，而拿破仑军队却拖累得死伤无数。待到拿破仑抵达了莫斯科，却发现那已是一座空城，俄国军队又在撤离前放了大火。拿破仑只好下令撤退。在撤回欧洲的路上，11月份气温骤降，又有很多士兵抵御不住寒冷而死亡。挺进俄国的60万大军，最后只剩下3万人回到法兰西。还有16万匹马及法兰西大军所有800门大炮都在了俄罗斯。

第三次天气拯救俄罗斯是在卫国战争中。1941年希特勒突然在夏季入侵苏联，希望闪电战在冬天到来前结束。但是俄罗斯的夏季气温可以上升到40度， 等到11月份德军打到莫斯科城外的时候，气温可以下降到零下40度。不论是在莫斯科还是在斯大林格勒，天气站在了苏联一边。

一位前纳粹德军将领后来写道：“在俄罗斯广阔的地域中，天气是一股引人注目的力量。”而俄罗斯的天气总是帮助俄罗斯，这也是他们所津津乐道的。

好，这一讲我们说了俄罗斯的地理和气候对于它的民族性格和国家特点的影响，也讲了天气如何改变了俄罗斯历史的故事。下一讲，我就会具体谈谈俄罗斯的人和事，说谁的故事呢？您下一讲就知道了，我是吕宁思，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