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后夜时分，佛陀初转法轮

喜马拉雅的朋友，您好，我是钱文忠。咱们接着讲佛，今天要讲的是第45讲。接我们着前一讲以梵文和汉译佛经为依据，来讲述佛陀初转法轮的故事。

佛陀见到那五个释迦族的贤者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五个贤者，就是当年佛陀在行苦行的时候，侍奉过他，后来看到佛陀放弃了苦行，他们对佛陀产生了误解，于是弃佛陀而去的五个人。

本来这五个人商量好不礼敬佛陀、不对佛陀表达自己的敬意。里边只有一个人，内心不太认同，他想对佛陀表示亲近和尊敬，就是憍陈如。但是大家既然商量好了，憍陈如并没有公开地表示反对他们的意见。所以，他们准备好了冷落佛陀，给佛陀一个难看。然而当佛陀真的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佛经里讲，“世尊渐近五人所居之处，是时，五人皆自不安，如鸟在笼为火所逼，皆违本要。不觉忽然俱起迎佛。或有敷置坐具，或有给水洗足，或有撰履，或有持衣。皆言：善来，长老瞿昙！请坐胜座！”

译：佛陀渐渐地走进了这五个人呆的地方。这个时候，五个人突然开始觉得不安，觉得反正心里没有着落，就像在笼子里的鸟被周围的火烤一样。他们不约而同地违反了当初的约定，他们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欢迎佛陀。有的人赶紧给佛陀铺坐，有的人赶紧拿水请佛陀洗脚，有的人赶紧接过佛陀的外衣。欢迎长老瞿昙，请上坐！


（注：①“或有撰履”，撰写的“撰”，如履薄冰的“履”。履，指鞋。大家一直不太理解汉译佛经里“撰履”的意思，实际上如果结合梵文佛经就知道它的意思是“脚凳”，指佛坐上之后拿了一个脚凳来。

② “长老瞿昙”，因为五贤者还不知道佛陀已经成佛，还没有称他为佛陀，故称长老瞿昙、乔达摩长老。“长老”就是老爷，瞿昙老爷、乔达摩老爷。）

他们还寒暄了一下，可能佛陀问了问你们五个人离开我之后怎么样，这五个人可能也问了佛陀你后来吃到过什么好吃的。

寒暄以后，五个人就最后问佛陀，说你是否已经证得了殊胜正法？换句话说，你是不是已经找到最好的法门了？佛陀说，“我已经亲证甘露和通向甘露的道路。”

现在对藏传佛教比较亲近的朋友都会知道甘露丸，过去有很多寺庙叫甘露寺（三国的时候就有，《三国演义》、《三国志》皆有记载），“甘露”是什么意思呢？甘露后来的解释是天上降下得很好的、甜甜的雨露，其实这是有点误解了。甘露就是，就是不死、不堕入死亡。佛陀这里讲的是，我已经亲证不死和通向不死的道路。

佛陀接着说，“我是佛陀，我通晓一切，洞悉一切，清凉无烦恼，我已掌握一切法。”清凉，在近现代汉语中主要指很凉快、很清凉，或者是指透明。比如，这个人衣着清凉，其实说他衣服穿得不恰当、比较薄透。但是清凉，在佛经里边是指清净，后来用着用着就用出了别的意思。

“我将教导正法，你们迅速来听取正法，修习正法，你们专心听法吧。我演说法，我讲解法，听我正确演说，正确讲解，你们会发现思想和智慧，能摆脱烦恼，亲证正法，受具足戒。”


梵文佛经比巴利文佛经要复杂多了，在这里还提到了“受具足戒”。什么叫具足戒？就是很完整、很圆满的戒。只有受了具足戒以后，你才能说你是个真正的僧人。没有受具足戒之前你可能是沙弥，可能是居士，但你不是僧人。根据佛经的描写，这五个人即刻受戒。佛陀语音刚落，这五个人就受戒了。

怎么受戒呢？“须发自落，法服著身，便成沙门，须发长短如剃经七日，威仪整肃如百腊比丘。”这是《方广大庄严经》里的原文。

什么意思呢？胡须和头发自己就落掉了，身上突然就披上了法服（袈裟），外表就像沙门一样。而且须发不光是脱落那么简单，脱落不过就头顶秃了、下巴光了，可须发的长短就好像是剃了以后经过了七天的样子。“威仪整肃如百腊比丘”，他们非常有威仪、非常庄严，好像已经受戒了一百年，是资历非常深的年长比丘。“腊”，指岁、年的意思。“僧腊”，指出家人受戒成为僧人的年份。他们就这样成为了佛陀的第一批弟子。

这五位比丘（沙门、出家人），他们诚心忏悔，伺候佛陀在莲花池当中沐浴。佛陀在初夜时分保持沉默，并没有转法轮；在中夜时分，开始和五位比丘进行愉快的交谈；后夜时分，佛陀才开始了佛教史上首次正式说法，就是“初转法轮”。

我们根据梵文《神通游戏·转法轮品》(黄宝生先生的现代汉语译本),可以清楚地为大家做如下的概述。

佛陀首先开始说：“众比丘啊（五位比丘）!出家人常走两种极端。一种耽迷欲乐、低劣、粗鄙、庸俗，非圣人所为，有害无益，不能导向厌离、离欲（离开欲望）、灭寂、神通、正觉、涅檠。另一种则是非中道，折磨自己的身体，痛苦，有害无益，现世受苦，未来受苦报。我不走这两种极端，而依据中道，也就是正见、正思、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和正定，这‘八正道’。”这跟巴利文佛经里几乎是一致的。

接下来的内容也是和巴利文佛经完全一致的。“众比丘啊！还有‘四圣谛’，就是苦、集、灭、道。什么是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是为‘八苦’。什么是集？贪爱，再生（贪图的“贪”，爱欲的“爱”；“再生”，就是不停的轮回，英语叫rebirth，又一次地投胎降生），伴随喜爱和贪欲。什么是灭？灭尽贪爱、再生，摒弃贪欲，灭寂。什么是道？就是灭苦之道，就是上面说的由正见到正定的‘八正道’。”

“众比丘啊!对于这些前所未闻的法。要亲证，要修习（不能就听了我讲就算完了，要自己去证悟、自己去修行）。在我没有觉悟这些之前，我确认自己没有证得无上正等菩提；此后，我确认自己证得了无上正等菩提，我已了断生，安住梵行，应作已作，不会再生。”我该做的已经做了，我不会再堕入轮回了。“我正是依据缘起而觉醒，唯有理解因缘，才成为佛陀。”

佛陀接下来就讲什么叫因缘。很多对佛教文化亲近的朋友经常要把“因缘”挂在嘴边，到底什么叫因缘呢？没那么复杂，却也不简单。佛陀要讲的是，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相互依赖而存在的，单独任何一样都不会存在。一个牵一个、一个拖一个，离开了这个就没有那个。这叫一种“缘起”。

佛陀接着讲，“你们要舍弃，要持戒，要修苦行，守誓愿。”佛陀反对极端的苦行，反对毫无意义地，不体面地折磨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并不是全盘否定苦行，有些苦行是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佛陀赞成这样的苦行。

佛陀接着讲，“你们要舍弃，要持戒，要修苦行，守誓愿，要保护父母、沙门、婆罗门、老师、尊者和守法者；你们不能抛弃前来寻求庇护的人；你们要戒绝杀生，要教导他人不杀生；你们要布施（施舍），要爱语（说话要亲爱，不要去骂人家、诽谤人家），利行（做好的行为），同事（要集体精诚合作，共同做事情）；

你们要恭恭敬敬听法受持，要善于说明，确定和阐述语句的词义；你们要向老人、病人和死者提供庇护；你们不要走近别人的妻子；你们要控制手，控制脚，不伤害众生；你们要知道自己的食量多少，要节制饮食，要控制口腹；你们要为病人提供药草；你们不要藐视穷人，不得伤害无助者；

你们要修塔，你们要建塔；你们要亲近智者，求教什么是善、什么是不善、什么事可以指责的、什么是不可指责的、什么是可以侍奉的、什么是不可侍奉的；你们要清扫佛塔，反省自己的过失，不挑剔他人的过失、缺点和错误；你们要放弃会导致与他人不和的争论；你们要守护自己的言行；

你们要通晓经典，调伏争论，遵守自己的职责和戒律，教导国王和大臣奉行善法，教导一切善行，舍弃一切，满足祈求者；你们要言语可爱，不傲慢，不两舌（两舌，指东家长西家短，翻来覆去），不拒绝，慷慨布施，摒弃挑拨离间，鼓励和合团结；

你们要摒弃虚妄、尖刻、粗鲁、欺骗、令他人苦涩、难堪、不悦和痛心的话（这些都不能讲）；你们要心怀慈悲，说话合适，令他人高兴、温柔、甜蜜、微妙、贴心，待一切众生如父母，不怀憎恨。

摒弃卑劣思想，怀有宏大志愿；摒弃愁眉苦脸，面含微笑；亲近一切善有，增进一切善业，不退转。你们要刻写、宣讲、诵读和教导佛经；你们要善于讲解佛经。”

黄宝生先生翻译的现代汉语非常清晰明了，为我们消除了很多阅读古代汉语佛经的困难。所以我们对黄宝生先生一定要满怀感恩之情。

这就是梵文佛经里讲的“初转法轮”。“初转法轮”非常重要，有的佛经比如《神通游戏》（也是一本佛传），就是在这里结束。也就是说，它写完了“初转法轮”整部经就结束了。 “初转法轮”最重要的部分，毫无疑问是佛陀为五位出家人讲解的佛法。

我们在前面或者根据巴利语佛经或梵文佛经已经为大家做了讲述。在下一讲里面，我还要根据一位了不起的学者所做的研究，就佛陀时代的佛教基本要义，对大家再做一次概括性的介绍。他是真正想明白的人，是一个大师级的人。真正大师级的学者说出来的东西都是很清晰的，不会让大家觉得好像怎么也听不懂，怎么也弄不明白。

感谢您的垂听，我是钱文忠，我在喜马拉雅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