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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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稿】

芙蓉楼送辛渐   王昌龄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一片冰心在玉壶”，实在是，现在已经被我们广泛运用于表达自己心迹，表达一个人有着非常高尚的情操。我们先来看一下这首诗里头有几个重要的知识点，需要跟你解释一下。

第一，芙蓉楼是个什么楼？芙蓉楼，原名西北楼，遗址在现在江苏省镇江市西北。登临芙蓉楼，可以俯瞰长江，遥望江北。

第二，辛渐是谁？他是王昌龄的朋友。这首诗大约作于唐玄宗开元二十九年，也就是公元741年前后，当时王昌龄做的官是江宁县丞，江宁就是现在的江苏省南京市，县丞就相当于副县长、副书记。

第三，你可能会问，王昌龄为什么会来担任这江宁县丞呢？据史书记载，王昌龄这个人个性豪放，不拘小节，用现在的话说，性格过于外放，说话做事都不大注意细节，往往脱口而出，举手就投足，这之间不免就得罪了人，所以在当时往往引起他人的议论，这些议论还比较严重，达到什么程度呢？达到了“谤议沸腾”的程度。

正因为这样，王昌龄遭人诟病，结果他一辈子遭遇了两次贬谪流放。第一次被贬是唐玄宗开元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740年，他离开长安，来到江宁担任县丞，被贬谪到江宁。今天讲的这首诗就是王昌龄在江宁时期写的。

第四，《芙蓉楼送辛渐》一共有两首诗。第二首诗说：“丹阳城南秋海阴，丹阳城北楚云深。高楼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头一天晚上王昌龄在润州的芙蓉楼为辛渐设宴饯别，第二天早上在江边送别他。当时辛渐的计划大约是：经润州，取道扬州，北上洛阳。王昌龄很可能是陪着辛渐，从江宁一道走到了润州，两个人才在此分手，可谓是“长亭送短亭”。

接下来，一起看《芙蓉楼送辛渐》的第一首诗。

第一句，“寒雨连江夜入吴”。“寒雨”就是秋冬时节的冷雨。“连江”呢？雨水与江面连成一片，形容雨下得很大。三国时的吴国就是现在江苏南部、浙江北部一带，所以王昌龄和辛渐在润州也就是镇江分别，地界属于吴国，所以是“寒雨连江夜入吴”。在这里，诗人用了一个“连”字，又用了一个“入”子，两个动词连在一起，钩织起了一派无边无际的秋雨江水图。因为是在秋季，所以雨是“寒”的；因为要送别友人，所以心是凉的。诗人用“寒雨连江”，就把茫茫大雨连裹入江这样一种气派描写了出来。正是这样一派满江烟雨的风光，在夜晚的时候进入到了吴楚的大地。

说到这儿，我们就想起了杜甫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你看，一个是写春雨进入了蜀地，一个写秋雨进入了吴楚，但是“寒雨连江夜入吴”好像让我们看到，那飒飒秋雨不停地打在江面上，笼罩着吴楚大地，而杜甫笔下的春雨呢？静悄悄地滋润着巴蜀大地。所以，这两种写法不一样，虽然都是连天而来，但一个是春雨是暖雨，一个是秋雨是寒雨。

第二句，“平明送客楚山孤”。“平明”就是天亮的时候，第二天一早，我要送好朋友辛渐要离开了。“楚山”其实指的是吴越的山，并不是指某一座具体的山。这里为什么特别说“楚山孤”呢？我们知道，在吴楚之地，到处都是矮矮的丘陵，到处都是连绵的小山，楚山肯定不是孤独的。这里的“孤”其实指的是王昌龄自己，当然辛渐也是，从此就要孤身一人踏上漫漫旅途，踏上回洛阳的旅程。所以，“寒雨连江夜入吴”写的是两个人凄恻的心情，“平明送客楚山孤”，可怜的是他的朋友将要独自一人踏上征途。这是诗人在像他的朋友写送别的心情。

第三四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开篇的时候简单交代了，王昌龄这是第一次因为被人议论，被人诽谤，就被贬谪到了江宁，不免他的好朋友们就要问他的情况怎么样。岑参不是给他写诗了吗？也许还有别的朋友也写诗给他，宽慰他。辛渐，你这次如果到了洛阳，我还有好朋友在那儿，他们如果要问我王昌龄最近怎么样？你就告诉他们，我的心是如此地纯洁，是如此地冰清玉洁，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的坏事，没有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也没有做过对不起朝廷的事。

你可能会说这个比喻用得太好了，太贴切了，王昌龄确实伟大。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唐人的诗写得好，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他们善于点化。没有那么多原创的诗，但是经过点化之后，有些诗可以起到点铁成金的作用。

南朝时期著名的诗人鲍照，使用“玉壶”和“冰”来形容内心的清白，他在《代白头吟》中说“清如玉壶冰”，初唐骆宾王也在《送别》这首诗中说：“离心何以赠，自有玉壶冰。”后来李白也使用了类似的意象，他在《玉壶吟》里说：“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还在《赠清漳明府侄聿》中说：“白玉壶冰水，壶中见底清。”这都是在表白自己的心就像玉壶一样纯洁。

你发现了吗，王昌龄的朋友们都喜欢用这样的意向，要不然说，孟浩然、王昌龄、李白、岑参、高适，他们为什么能成为好朋友呢？也说不定，他们都传了个朋友圈，还互相发微信，因为他们都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怎么议论他，盛唐的这批诗人，他们认为自己的内心可照日月，可参天地。

说到这儿，我就不得不说说王昌龄这个人，他的朋友实在是太多了。就像孟浩然一样，大家都非常喜欢他，他也和大家的感情非常深致。比如他第一次被贬到江宁当县丞，那是唐玄宗开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他的好朋友岑参也是唐代的著名诗人，就写了一首诗《送王大昌龄赴江宁》，为他践行，诗云“惜君青云器，努力加餐饭”。而王昌龄也写了一首诗给岑参，《留别岑参兄弟》。

八年以后，也就是唐玄宗天宝八载，公元749年，王昌龄被贬得更远了，到了龙标，也就是湖南省怀化市黔阳县，贬到那儿当龙标尉。李白听说后给他写了一首诗《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诗云：“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在盛唐的时候，跟王昌龄有往来、寄赠、唱和的有李白、孟浩然、王维，还有王维的弟弟王缙，王维的朋友裴迪，还有盛唐著名诗人常建、李颀、岑参等等。

虽然王昌龄的名气在后世不像李白的名气这么大，但是在盛唐时期，我们可以说，李白、王昌龄、孟浩然他们的名气是同样的大，他们的友情是同样的深。不是真挚的友情，不是对朋友交心，不是要把自己这满腔的深情都唱给朋友听，他是不会写出“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样的诗句。所以，今天读了这首诗，可以想到为什么盛唐诗人能写出那么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好诗篇？关键还是人格，他们都拥有着冰清玉洁的崇高品格和人格。

【拓展知识点】

一、创作背景

王昌龄两次贬谪：

第一次：开元二十五年秋（738年），因事获罪，谪赴岭南。二十八年（740年）归京后任江宁丞。

第二次：约天宝八载（749年），因“不护细行”被贬龙标。

本诗创作于第一次被贬期间。辛渐是王昌龄的朋友，这次拟由润州渡江，取道扬州，北上洛阳。王昌龄可能陪他从江宁到润州（今江苏镇江），然后在此分手。此诗原题共两首，第二首说到头天晚上诗人在芙蓉楼为辛渐饯别，这一首写的是第二天早晨在江边离别的情景。

二、诗文解析

1. 芙蓉楼：原名西北楼。遗址在现在江苏省镇江市西北。登临芙蓉楼，可以俯瞰长江，遥望江北。

2. 连江：雨水与江面连成一片，形容雨下的很大

3. 吴、楚：王昌龄和辛渐在润州（现镇江）分别，属于三国时期吴国、先秦楚国所在地。

4. 平明：天亮的时候。

三、引用诗句

《芙蓉楼送辛渐》 其二 王昌龄

丹阳城南秋海阴，丹阳城北楚云深。

高楼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

《春夜喜雨》 杜甫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代白头吟》鲍照

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

何惭宿昔意，猜恨坐相仍。

人情贱恩旧，世义逐衰兴。

毫发一为瑕，丘山不可胜。

食苗实硕鼠，点白信苍蝇。

凫鹄远成美，薪刍前见凌。

申黜褒女进，班去赵姬升。

周王日沦惑，汉帝益嗟称。

心赏犹难恃，貌恭岂易凭。

古来共如此，非君独抚膺。

《送别》骆宾王

寒更承夜永，凉夕向秋澄。

离心何以赠，自有玉壶冰。

《玉壶吟》 李白

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

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

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

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

朝天数换飞龙马，敕赐珊瑚白玉鞭。

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

西施宜笑复宜颦，丑女效之徒累身。

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

《赠清漳明府侄聿》李白

我李百万叶，柯条布中州。天开青云器，日为苍生忧。

小邑且割鸡，大刀伫烹牛。雷声动四境，惠与清漳流。

弦歌咏唐尧，脱落隐簪组。心和得天真，风俗犹太古。

牛羊散阡陌，夜寝不扃户。问此何以然，贤人宰吾土。

举邑树桃李，垂阴亦流芬。河堤绕绿水，桑柘连青云。

赵女不冶容，提笼昼成群。缲丝鸣机杼，百里声相闻。

讼息鸟下阶，高卧披道帙。蒲鞭挂檐枝，示耻无扑抶，

琴清月当户，人寂风入室。长啸一无言，陶然上皇逸。

白玉壶冰水，壶中见底清。清光洞毫发，皎洁照群情。

赵北美佳政，燕南播高名。过客览行谣，因之诵德声。

《送王大昌龄赴江宁》岑参

对酒寂不语，怅然悲送君。

明时未得用，白首徒攻文。

泽国从一官，沧波几千里。

群公满天阙，独去过淮水。

旧家富春渚，尝忆卧江楼。

自闻君欲行，频望南徐州。

穷巷独闭门，寒灯静深屋。

北风吹微雪，抱被肯同宿。

君行到京口，正是桃花时。

舟中饶孤兴，湖上多新诗。

潜虬且深蟠，黄鹄举未晚。

惜君青云器，努力加餐饭。

《留别岑参兄弟》王昌龄

江城建业楼，山尽沧海头。

副职守兹县，东南棹孤舟。

长安故人宅，秣马经前秋。

便以风雪暮，还为纵饮留。

貂蝉七叶贵，鸿鹄万里游。

何必念钟鼎，所在烹肥牛。

为君啸一曲，且莫弹箜篌。

徒见枯者艳，谁言直如钩。

岑家双琼树，腾光难为俦。

谁言青门悲，俯期吴山幽。

日西石门峤，月吐金陵洲。

追随探灵怪，岂不骄王侯。

《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李白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另：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引自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康震书法】

【互动问题】

本诗用冰心、玉壶的意向，传达了诗人坚持操守的信念，古诗中还有很多其他表明心志的象征物，你可以想到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