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论语》在西方世界的影响

187| 《论语》在西方世界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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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文稿

除了我们前面讲过的孔子与论语对东方世界的影响,孔子与论语对西方世界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对一般的西方人来说,如果他对中国是无所知的,如果他只听说过一个中国人的名字,那么这个人可能就是孔子。所以孔子足以成为中国文化乃至中国的象征与代表。所以我们现在要把在世界各地设立的几百所主要以教汉字、教汉语而并不主要是教儒学、教论语的学院称为孔子学院。在西方对中国典籍最早发生兴趣的是意大利人。13世纪的元代,不到20岁的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来到中国待了17年,最后写成了鼎鼎大名的马可波罗游记。


尽管有人怀疑其中记载是否全部可信,甚至有人怀疑马可波罗是否到过中国,但多数学者都相信马可波罗游记的真实性,他得到了忽必烈的信任,在他们回国的时候也带去了中国的典籍。而16世纪奉耶稣会之命传教士利玛窦、龙华明等等相继来到中国,传教士传教士,他们的主要目的当然是来传教的,但他们发现中国人崇拜的偶像是孔子。在儒学渗透了上上下下的中国社会中,要民众改而崇拜外国上帝,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所以学习儒家经典,了解孔子思想,从而再来加以比较,加以利用,加以调和,就成为利玛窦的主要任务。


于是他拜了专门的老师,开始读论语,读孟子,读五经。有了这样的学问基础,他才来到北京结交官员,结交学者,并脱下了西式的道袍,换上了中式的儒服。他的儒服前些年还在上海博物馆展出过,他自称为儒,用儒学来附会天主教的教义,声称信仰上帝与崇拜孔子并不矛盾。他的很多著作都引用了论语等儒家经典,这些著作当时就广为流传,有的还被收进了乾隆时期编的四库全书。十多年前,我所在的复旦大学已故的著名学者朱维铮教授,带着学生编了利玛窦中文著译集,在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


利玛窦借儒家经典的帮助在中国传教,又向意大利人介绍了中国儒家经典来促使欧洲人了解中国。他在中国20多年,最后出版了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的拉丁文译本,这也是论语最早被译为西方文字。他既是传教士,又真心的尊敬孔子,尊敬儒学,所以有人称他一手拿圣经,一手拿论语。他在著作中介绍说,"虽然不能说在中国哲学家就是国王,但可以说国王受到了哲学家的牵制。


中国最大的哲学家是孔子,孔子一生以他的言行,以他的文字诲人不倦,大家都把他看作是最大的圣人来尊敬他。实际上他所说的和他的生活态度绝不比我们古代的哲学家逊色。许多西方哲学家无法跟孔子相提并论,因此,孔子所说和所写的没有一个中国人不奉为金科玉律。直到现在,所有帝王都尊敬孔子,并感谢他留下的精神遗产。他的后代子孙一直受人尊重,他的后嗣族长享有帝王赐的官衔厚禄以及各种特权。


除此之外,在每一个城市都有壮观的孔庙。庙中放置着孔子的像,每个月的月初和月圆的时候,以及一年的重要节日里,文人学子都来祭祀,向他献香,但他们并不认为孔子是神,也不向他求什么恩惠,所以不能说是正式的祭祀。儒教的目的是让国家和平安宁,让家庭和个人具有良好的关系。在这方面儒家的主张很好,合于天主教的原理,他们非常重视五伦,认为它是人类所共有的,也就是父子关系,夫妻关系,君臣关系,朋友关系。他们以为外国人都不重视这些关系。"


利玛窦向欧洲人介绍,中国的四书五经,也就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易经诗经书经礼记春秋,这九部书是中国最古的书,其余的书都是这九部书的延伸。因为这些书里的言论都很高明,所以古代的君王便订立了法律,学者都应以这九部书作为学问的基础,只理解还不够,而必须练习把其中的每一句话发挥成各式各样的文章。因为每个人很难把这九部书全部读过,或者精通其中的任何一句话的话题,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先精通四书,至于五经每个人可以任选一部,以应考试。从利玛窦的介绍来看,虽然有的地方还不够准确,比如他说的九部书,其实四书里的大学和中庸只是礼记里的两篇。所以如果算上礼记,那就不是九部书,而是七部书。但他其他方面的介绍基本是符合当时的中国实际的。


2010年在利玛窦去世400周年的时候,朱维铮教授还在上海博物馆做了一个演讲,引了一个日本人的话说。利玛窦是16世纪来到中国的第一位世界公民。朱先生在演讲中说,利玛窦从1582年到达澳门,到1610年病逝于北京,足迹从中国的边缘到中国的中心,结交了数百位明代的士绅显贵,包括了徐光启这样的杰出人物,留下了极为丰富的历史遗产。


而不论中外学界关于利玛窦其人的价值判断怎么不一致,但都不能否认两个事实。一是他用中文写的论著和译作,使中国人开始接触到了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文化。二是他用西文写的继续在华经历以及关于中国印象的文字,还有用拉丁文翻译的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也使欧洲人初步了解了中国文化。由他起了头之后,后来来中国的耶稣会士,多数都学会了将天主教义与儒家学说调和起来,愿意放下身段,认真学习儒家经典,而且也跟利玛窦一样来翻译论语等儒家经典,或者写书写文章介绍孔子的思想与学说,将孔子思想介绍给西方。


西方后来的一些思想家哲学家乃至政治家,了解中国,议论中国,不少是建立在传教士的译介成果的基础上的。比意大利稍晚一点,孔子思想在17世纪也通过耶稣会传教士传入了法国。作为利玛窦的学生,法国传教士金尼阁在1611年来到中国,他当然也主张把孔子思想跟基督教教义调和起来。在利玛窦用拉丁文翻译了四书之后,金尼阁更把五经翻译成了拉丁文,这当然是高难度的工作。到17世纪下半叶,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接受了学者的意见,加强跟中国的交流,又派来了传教士张诚、白晋等人,这当然是他们的中文名字,他们也都宣传天主教与孔子思想的一致性,来消除清代统治者的疑心。


其中白晋在中国呆了40年,一直在清廷供职,他的见闻录非常有名,在中国广泛运行,前些年还有出版社出了新版,书名就叫康熙皇帝。白晋在书里记述说,当康熙的儿子问他们,中国古代圣贤的学说跟天主教的关系时,自己的一位同事,也就是跟他一起来中国的传教士回答说,孔子及中国古代圣贤的学说和天主教不仅不相违背,而且非常类似。康熙最后也相信了这一点,而白晋也真正的相信这一点,在他自己写的书里广泛引用四书五经,还成了研究周易的专家。


他把康熙皇帝送给路易十四的49册中国图书,带回到了法国。除了法国传教士,比利时的一位传教士则在1711年出版了用法文翻译的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孝经以及三字经,并取了一个响亮的书名,叫中国六大经典。把三字经跟四书并列的做法有点离谱,但对西方人了解中国历史和文化的常识多少总还是有帮助的。有传教士的工作做基础。到了18世纪,法国的图书馆已经拥有了完整的十三经,也出版了法国学者写的孔子传。


而处于法国大革命前的思想家哲学家,也对中国思想中国文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在著作中发表了很多有关中国有关孔子的言论,尤其是那些鼎鼎大名的启蒙思想家们,比如法国百科全书派的领袖、原来是法国贵族而一生定居在巴黎的霍尔巴赫,就对建立在真理的永久基础上的圣人孔子的道德,能让中国的征服者反而被征服,深表惊叹。


他说中国的征服者可以破坏田园,破坏村庄,可是圣人孔子的道德却能抵抗住这样的狂风暴雨,一直流传至今,使野蛮的征服者也必须对之保持尊敬,而以之作为政府施政的目标。由此他提出欧洲的政府应该向中国学习,而伟大的哲学家狄德罗、伏尔泰也对孔子思想作了很高的评价。


狄德罗主编的百科全书,对孔子以来的中国哲学,对四书和五经都做了介绍。对孔子不借助神迹、只用简洁的理性或真理来达到治国平天下的目标,深表钦佩。伏尔泰则称,孔子的思想并非空洞的教条,而是人们行为的准则。


孔子的一整套伦理道德规范,上对统治者、下对平民都起到了指导约束的作用。伏尔泰特别对论语中记载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大为叹服,认为孔子不讲鬼神,只讲道德,远比基督教更切实高明。而如果天下人都实行孔子所倡导的仁义,那么事实上也就不会有什么斗争了。所以他明确宣称,自己愿意大胆地宣扬孔子的教导。


我们必须指出,启蒙思想家们对政治有批判,对中国的了解又是片段,所以他们一来对中国的了解并不全面,而是带着理想化的眼镜来看的,二来是借中国这个酒杯来浇自己的块垒,所以并不是纯客观的中西文明优劣的对比。但孔子和论语曾受到的推崇,则确实是西方文化史上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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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赵波_8j

    关于西方传教士学习汉语、穿儒服、吸取中国的文化知识的故事,有一本比较严谨的书: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从利玛窦到汤若望》可以参考。另外,西方从来就不乏对“汉学”痴迷的学者,比如出生于1885年的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在意大利坐牢期间无聊,把《论语》、《孟子》等儒学经典翻译成了英文,并且“崇中媚华”的在他的诗里写到“整个意大利如果找不到一家中餐馆,这个国家就完了。”

    13581928uzn 回复 @赵波_8j: 对您的博览群书深为叹服。

  • 猩猩_Os

    杜老师您好,您在很早前的答疑中提到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这句话的逆否命题”己所欲,施于人”不成立的原因。把这个理念引申出来,是不是可以和“慎独”联系在一起看,虽然从表面上两者的关键性不大,一个是加于他人,一个是加诸自身,但是都可以看做君子处世修身过程中一种自我规矩的不同体现,通过内外的两种培养最终促成自身的成长。

    秋来兮 回复 @猩猩_Os: 冒昧更正下,傅杰老师

  • 兼明

    利玛窦是16世纪来到中国的第一位世界公民!为东、西方文化交流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 兼明

    意大利传教士著有《马可波罗游记》,后来利玛窦又来到中国,并脱下了西式道袍换上了中国的儒服,一手拿圣经,一手拿论语!

  • 可人_xn

    感恩教授!感恩。

  • 1389594lwpv

    感恩傅杰老师的辛勤付出!虽是音频讲座,但我们感到就像是在观看一部《论语》的世界记录片🍵🍵🍵

  • 瑞铭大语文

  • 何振兴0

    已读文稿

  • chxlyq

    重复听了,有新的收获,感谢傅老师!

  • 苏菲的眼

    看到这些外国人如此深入学习儒学,为之汗颜!无论他们出于何种目的,很多最终的确被孔子的思想所征服。伏尔泰的评价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也一直认为,儒学是未来世界和平的引路人和指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