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暗箱操作的文艺青年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这张名画44.5×39cm，不到A8纸大小。这位荷兰画家维米尔的画，其实基本都是一两本杂志大小。这里是有他的秘密的。只要知道这个秘密我们就会所向披靡。

▌超好用的作画神器

当时维米尔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因为正好有人发明了镜头这么一种东西，透镜。（不想看原理的同学可以直接跳至下一段看速成法。）

其实中国早就有了。中国的墨子就说过“小孔成像”：在一个乌黑的屋子里墙上敲一个洞，屋里头黑黑的，你会发现阳光会通过它把外头的景物倒过来投到另一侧的墙上。这就是现代照相机的雏形。

这个原理在很久之后也被老外们发现了。然后经过不断地研究，他们用玻璃研磨成一个透镜，就是最原始的镜头。

有了透镜，就可以把图像进行投射。很多画家的基本功不行：画不像。作画神器的诞生，让他们能照着描画，可以画得非常像。

“作画神器”的专业说法叫“暗箱”。也是今天照相机暗箱的雏形。

左边这是照相机，右边就是最早暗箱。操作者必须蒙着头在里面画。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电影里，维米尔用的暗箱是一个木头箱。画家在箱子里的一块毛玻璃上看到图象，然后照着描下来。描出来是左右颠倒、上下颠倒的。

被17世纪荷兰画家团购的外挂

维米尔的基本功没有那么好，他不像伦勃朗，但是他得到了神器。“高科技”的暗箱能够迅速准确地描画。所以维米尔画上的细节、透视感极其逼真，甚至让现代人都觉得真实。古典绘画里没有这种真实，这是现代人看照片才有的高清体验。

刚才我们说维米尔的画都很小，他的大幂幂就在这儿。——因为暗箱就那么大，所以他的画规格统一，每张就一两本杂志大，这就是“神器”的限制。有得就有失。维米尔要真有相机，就会是拍室内写真的大咖。写真大咖除了要有神器，当然也要有一点点厉害的。

▌维米尔为什么比别人高级？

维米尔的人生里几乎不出门，天天在家画画。他的工作就是卖画，养活自己一家子。所以他要画得好、又要有产量，利用神器算是生存的必要。

我们再来看一张画，有很多平常注意不到的细节的点。因为这简直就是一张照片，并使用了日系小清新胶片复古色调滤镜。

维米尔《缝纫女工》，现存于巴黎卢浮宫

当时神器的镜头肯定不如现代相机，清晰度不够，解析力不高。成像是投射在磨砂玻璃上的。所以描完了之后的细节和颜色也不会特别锐利，导致放大观看这张画就会很虚——不是文件像素不够，画就是虚的。就像我们见过的老相机，拍出来的高光就是一个柔和的小光斑。

通过考证，那个时代荷兰很多画家都团购了神器。我们讲过，荷兰那时对画的需求量特别大，同时也突然涌现了很多好画家。当然其中的伦勃朗、哈尔斯是不世出的天才。但其他人怎么都画得那么好呢？就是大量画家用了暗箱，所以爆发了一批特别真实、细腻的画家，其实全是人肉照相机。

维米尔是“人肉照相机”里比较有审美水平的一个。就像很多人拍照就普普通通，维米尔有审美就能跟别人不一样。他营造的氛围，营造的人物情绪是相当高级的，不会因为用工具而降低了艺术水准。所以最后只有维米尔成了大师。

其中调配的颜色、观察的细节、摆放的差别，靠的是审美。在技术一样的前提下，维米尔能脱颖而出，还是相当厉害的。他表现出来的画面，反过来还推动了我们视觉的进步，维米尔也是先驱。但他在活着的时候，并没有成为跟伦勃朗并驾齐驱的大师，也是有他的硬伤。

再来看《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画得并不精细，一块块的颜色就是慢慢涂抹的。这是他成熟期的作品，自由、漂亮、而且画面简洁，这是他在追寻的艺术道路。

如果你去海牙的博物馆看到这幅作品。你会感受到维米尔在暗箱里一笔一笔画下来的过程，他的真诚、他的热情、他的奔放，以及他对艺术的追寻，还有他自己的情感，在他的画面里都是有温度的。

如果在今天，维米尔就应该开一个影楼，影楼的名字叫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我相信他会拍出姑娘们喜欢的古典风格的照片。因为他是一个会“暗箱操作”的文艺青年。

▌敲黑板：维米尔是骗子画家吗？

当我们坐到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同时聊着维米尔怎么画画的时候，我们中的有些人会酒后诳语，得出以下惊人的结论：

维米尔在画画的时候并不是直接照着现实的景物画的，而是变相画照片；

因为维米尔没有像其他艺术家那样直接描绘现实，所以维米尔作弊；

因为维米尔并没有清楚地交待他这样画画的事实，所以维米尔欺骗了数百年后的我们；

所以说维米尔是个骗子。

“维米尔是个骗子画家”这种惊悚的结论我们大可付之一笑，因为整个西方美术史中绘画的特点就是透视关系准确，而为了画出准确的透视关系，画家们发挥才智DIY了各种各样的小孔成像的暗箱，用来辅助绘画。毫不夸张的说，这种做法为日后的摄影术的诞生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维米尔画作的美在于他的审美，在于他对画面布景的考究和画面色彩的运用，就好像我们玩摄影常说的一句话，摄影最重要的不是镜头，而是相机背后的那个头，所以工具不重要，有的人拿着顶级器材也拍不出好片子，有的人用手机就能拍出奆片，区别就在于拍照的人的审美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