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俗】婆婆媳妇和小姑：人间闹剧的第一范式

郭论： 

老北京的《锔碗丁》是一个北京城的奇案，也是当年的真事。这出戏，观众哭的时候，全场一块流眼泪；笑的时候，大伙跟你一块跺脚。刚刚到正难过的时候，又开始笑，这是过去老先生的高明的手法。

书接上回： 

丁四爷丁四奶奶，给丁全子说媳妇，两家人约在隆福寺后头的花棚见面。大狼二虎陪全子去相亲，准新娘子貌美，见面归来。

大狼二虎：

但是全子却非常满意：

我觉得OK啊！

三说五说，就算成了，打算给王玲儿过嫁妆。

第三出：丁家立规矩，儿媳当佣人 

王玲儿家里是普通人家，给闺女准备的嫁妆四奶奶并不满意。

丁四奶奶：我家抢当铺发家，见的都是好东西，这些嫁妆真不叫什么。

丁四爷：你也别这样。当初我娶你的时候，你们家给什么了？

丁四爷的沉痛回忆录《看了媳妇的奇葩嫁妆，我不禁流下眼泪！》

四奶奶的奇葩嫁妆之一：

旧门板改的嫁妆箱，沉甸甸里面装着全是石子。

丁四爷神吐槽：知道你是嫁人，不知道你修马路呢。

四奶奶的奇葩嫁妆之二：

有裂纹的旧脚盆，晚上洗脚，漏了一地。

丁四爷神吐槽：入洞房当天晚上锔脚盆，我真是行业楷模。

四奶奶没辙：过门子吧过门子吧，把人闺女抬过来。

王玲儿刚一嫁入丁家，婆婆丁四奶奶就列出了《丁家儿媳守则》：

丁家儿媳（划掉）佣人岗位职责：

烧水给丁四奶奶梳头

做早点

打扫各个屋子

倒马桶扫院子

丁家儿媳（划掉）佣人的任职资格：

能够包揽所有家务，伺候全家；

能够供婆婆小姑言语侮辱以及撒气暴打；

为省钱，不许回门探望娘家；

不许死，将家里剪刀绳索一切死法都藏起来。

丁家承诺，我们家儿媳（划掉）佣人将拥有令人窒息的合作伙伴：

什么都不管的婆婆——丁四奶奶

岁数小、啥都不会小姑子——大狼二虎

是男人，不能干活的丈夫——丁全子

毫无存在感的公公——丁四爷

四奶奶说完规矩，问玲儿：我们家不是娶少奶奶，你委屈不委屈？

玲儿很害怕：不委屈，您吩咐的，不敢委屈，在家我也是那么做惯的。

从此丁家对儿媳非打即骂，横加虐待。

第四出：伊浩然打抱不平闹丁宅，四奶奶怂凶怂凶惹人笑 

新出场人物：

伊浩然：广渠门外王善福的把兄弟，在衙门当差，武艺高强。听说了玲儿被打，忿忿不平地去丁家砸场子。

伊浩然来到丁家，对着开门的大狼二虎，啪啪一人一耳光。

大狼二虎：可了不得啦！门外来了找茬打架的，把我们姐俩都给打了！

丁四奶奶：那还了得？抄家伙，拿我的菜刀来！开门放他进来，我开门杀了他！

丁四奶奶：瞎了你的狗眼！我是齐化门外的首富，打遍一条胡同，威震集市口四条，母老虎，丁四奶奶！

插播一条小贴士：北京朝阳门旧称齐化门，是南粮北运的必经之门，又叫“粮门”。1957年因改善朝阳门地区交通城楼被拆除↓

两边一开打，娘仨全打趴下了，跪着磕头。

丁家三连：我们错了，我们改了，我们以后不敢了！

伊浩然打完丁家三婆娘，提脚走了。

四奶奶看伊浩然走了就站起来放狠话：你给我滚回来！

伊浩然就回来了：你不服吗？

丁四奶奶又跪下了：

然后伊浩然转身走，她又站起来：这老缺德！

伊浩然又回来了：谁老缺德？

丁四奶奶：不是，您听错了，我说给您雇辆车！

伊浩然再走，丁四奶奶问俩闺女：他走远了吗？

俩闺女：他走远了。四奶奶：你给我回来！

俩闺女：人家走远了，你干嘛还嚷嚷啊？

四奶奶：这不是让街坊听听，咱们娘们不饶这个。

俩闺女：哎呦他又回来了！

四奶奶就跑：我的妈呦！

这一出喜剧看着闹腾欢乐，但谁也没想到，丁家已经处在了悲剧降临的十字路口。

第五出（最终回）：丁家横财成横祸，一还一报天注定 

【时间】三九隆冬，滴水成冰。

【地点】丁家院子里。

典型北京四合院如图。传统四合院中要摆放水缸，在风水中象征着富贵和美。水缸里的水还可以用来应急救火。此水缸即将在玲儿的生命中发生重要作用。

这天……

丁四奶奶把床单被套扔给玲儿：快洗！

玲儿从水缸里舀水，寒气钻心，想烧些热水。

大狼二虎：烧水废柴！你只能用冷水！

说着便夺过盆，把热水洒在地上。

玲儿委屈：你们把热水倒了就不费柴了？

丁四奶奶：热水是泡茶的，哪能用来洗衣服！？

大狼：你还敢说我！

说着便从水缸里舀出冰水，浇得玲儿一头一脸，冷风一吹浑身结冰。

玲儿嘴唇青紫，浑身打颤，哀哀干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家里剪刀绳索都被丁四奶奶藏了起来，玲儿寻死无门，望着院里的水缸。

玲儿：水缸啊水缸，我与你相伴多日，每天给你挑水，你是我赴阴的路了！

说着，手扶缸沿，猛然一跃，人就死了。

图为静海评剧团《锔碗丁》演出剧照

王玲儿身死，王善福伤心欲绝，伊浩然一纸诉状，三击惊堂鼓，状告丁家虐死儿媳。

新出场人物：

衙门官员：顶戴花翎，朝服捕褂，负责处理王玲儿受虐身亡事件↓

县官：你们虐死儿媳，可有此事？

丁家：

丁家五人为推卸责任，开始了一场内讧：

县官：昨晚，村民王玲儿溺水而亡，究竟谁是凶手？大家轮流发言，从我右手丁全子开始。

丁全子：这是王玲儿福薄命薄，自己要死谁能害她？

二虎：我妈和大姐是真正的凶手，都是她们逼死玲儿的！请大家相信我是好人。

丁四爷：我是普通的善良村民，这些女人们恶毒撺掇的事，我们大老爷们什么也不知道，请大家不要随便投票给无辜群众。

一家子人枪口互指一堆乱撞，谁都不松口。

县官冷笑：都别放了！全是狼！

于是县官安排出殡。

白事处理完，广渠门外boys再次踩上门来↓ 

伊浩然带着几个兵：你们家发财这事先查出来了，就是因为当年你们抢当铺，这事不算完！

县官接着判决：

今已查明，齐化门锔碗丁家抢劫当铺，发大黑财，称霸一方逼死儿媳，罪大恶极！现判大狼二虎掐尖入狱，丁四爷丁四奶奶死刑，就地正法！

尘埃落定： 

锔碗丁家大起大落，抢劫当铺发家致富，为富不仁逼死儿媳！究竟钱为何物？财为何物？哪有人说的清？

（以上部分情节来自目前流通的各版本评剧《锔碗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