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奇遇（1）：佛罗伦萨的惬意与托斯卡纳的夕阳

 2020年1月11日，成都到罗马，开启四国流浪之旅。世界如此立体，却也如此平面。有时候我们通过手机和互联网以为能了解整个世界，只要有心，什么都骗不过自己的眼睛。但另一个道理很简单：你的眼睛看到的，恰恰就是为了骗你的。时光不能倒流，互联网也有记忆，如果没有记错，11号恰好是国难病有死亡记录消息放出来的第一天。后来的若干天，让我和所有人在虚幻和现实的世界中来回切换，逐渐地实现了自我、本我、真我和无我之间的升华。感谢这个世界，时间、空间、事件的扭曲和重叠、自我判断和矛盾信息的激烈对抗，将人类的潜能从五脏六腑中强力吸出，置身于文学和影视作品当中，魔幻和现实主义的完美结合，唯有思想，是病毒攻克不了的。

 佛罗伦萨是第二次来，这一次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火车站离住的酒店步行可能就十分钟，我居然打了一辆出租，在看似老实敦厚的司机大爷的绕路下，在古城的石头路面的强烈颠簸下，不仅把我旅行包外侧水杯里的水溅出一大半（还有一个原因是杯盖没盖紧），把裤子弄湿一大块。而且成功地花掉了14欧元。司机大爷帮我把超重的背包扛下车后，诡异地一笑，绝尘而去。我想他一定是再去火车站。酒店拿钥匙的时候，可爱的房东老太太操着一口绝大多数意大利人都不能企及的流利英语介绍这介绍那，还拿了一张超大的地图出来要给我划重点详细介绍景点。我刻意地躲在柜台后，礼貌地回答着：谢谢谢谢，我一会有朋友来接我，不用太麻烦您。其实，我更怕她看到我因为出租车大爷成全打湿的裤子，我回到房间仔细一看，确实好大一片。

       欧洲的面积和中国差不多大，最大的魅力就是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一面。在我们伟大的祖国，虽然上下五千年，但城市无非是统一装修的门面，红底黄字的标语让你感觉党能带领你战胜任何病毒并且杀气腾腾：“拜年就是害人，聚餐就是送死！”如果非要在这么多年各种口号中选一条，我还是最喜欢：“不信谣，不传谣，半年之后去化疗。”很多时候，我们不光要抗疫，更需要的是抗议。来过欧洲已经多次，教堂已经不知看了多少，其实最应该是多来几本宗教相关的书籍先关注一下历史。不然去再多次也只能发出以下的感叹：“哇，好漂亮好壮观啊！”“真的好雄伟哦！”“咋个修出来的哦？！”欧洲的很多教堂都是历经数代跨越百年才修建而成。而巴塞罗那的圣家堂还未完工。再想想我们可以用十天时间修起一座医院，还带Wi-Fi和马桶卫生间，祖国真牛逼！

       冬天的意大利没有很多人认为的那样寒冷，但夜晚走在佛罗伦萨的领主广场还是冻得我戴上了很傻逼的毛线帽子。和意大利地中海朋友（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的发型而取的）约的七点半在一家地道的自助餐馆吃晚饭，五点过天就黑了。我出门比较早，为的就是领略一下文艺复兴圣地的夜景。但城市毕竟不大，逛完几条主路，因为太冷了又舍不得花钱去咖啡店打发时间。我绕着圣母百花大教堂开始慢跑起来。此教堂本来就不是传统的欧洲教堂造型，没有黑不溜秋或黄不拉叽的外墙，而是红白绿三色搭配，所以在夜晚灯光的衬映下也显得格外别致。我把它想象成400米标准的运动场（好像真的距离差不多），不知绕了多少圈在把自己绕晕之前，地中海打电话来问我在哪里，我才停了下来。七点整点，钟楼上的钟声响起，游客们都注视着上方，天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这欧洲随处能听到的声音好像真的能指引方向。宗教的力量，对我们这些没有信仰的人来说，不止在书上，也在这些传统的仪式中绽放。

       好朋友地中海，是土生土长的佛罗伦萨人，自然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并且有很多狐朋狗友。他曾经在中国生活工作了大半年，因为签证问题被迫回国，但他极度想回到中国，原因当然是多种多样的。可是以目前国内的形势，可能觉得还是保命要紧。地中海也是最普通的老百姓阶层，当然不可能请我吃很高级的大餐。他定的这家自助餐馆性价比很高，在比较偏僻的一条小街，但人满为患，而且顾客全是当地的年轻人们。清一色的佛村地头蛇们看到我一个黄黑相间的中国佬熟练地在屋子中间的餐台上选取着食物，露出一丝惊奇的表情，但很快就又回到他们自己的交谈当中，不会让我感到一丝的不悦。这个跟我们有的地方看到老外的反应差别还是不小的。食物很丰富，而且炖牛肉很入味，酱汁十足，肉质鲜嫩。再加上几道其他的硬菜，吃得很是过瘾。地中海说这是很地道的一家意大利餐馆，我深信不疑。他还带来了两个朋友，是一对couple。女生是美意混血儿，可以在地道美语和佛语之间任意转换。男生是个银行职员兼足球运动员，初次见面还比较腼腆，但地中海说他是个宝器，非常好玩的一个人。我不自觉冒出两个字：“闷骚”。两个人感情应该很好，但是足球运动员丝毫没有秀恩爱或炫耀漂亮女朋友的意图，反而在合影的时候让美女跟我坐在一边，我借着酒精掩盖了真实的脸红。和陌生人在远离家乡七千多公里的地方见面，但我感觉特别踏实自在，没有一点刻意。我喜欢这种氛围，并且为这次旅途开了一个好头。地中海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有三个月没见了，废话还是一样多。他比我略小几岁，和大多数欧洲人一样，总喜欢跟我探讨中外文化差异，问题比他的头发多多了。我举起酒杯，说了一句：“都他妈的是人类，有屁的差异！等你回中国以后自己再去感受！喝！”这句话后来在那不勒斯用在了跟一个德国兄弟的讨论上，只是那次真的喝醉了。

       常住欧洲老房子民宿或酒店的人都有体会，每次太晚回房间都像在玩密室逃脱或冲关迷宫游戏。我微微熏熏回到酒店，在用一串钥匙开了前四道门以后，又花了五分钟才打开房间的门。原因是最后一道门的钥匙特别难开，锁孔和钥匙上的突起总是不能重合。可能是时间太长不够润滑，我好想一冲动抹几滴老干妈的油上去，想想还是算了，口粮更重要。酒店虽然地处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但房间真的很安静，还是多亏了这弯弯曲曲的上楼通道和五扇密门。打了一个牛肉嗝，很快进入了本次旅途的第一个梦乡。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阳光特别好。蓝天白云对于中国内陆的人来说在冬天越来越是奢侈。相比五年前佛村时的跑马观花，这次的细细品味就显得更加惬意。迎着冬日暖阳，穿过米开朗琪罗广场，沿着阿诺河畔，一直步行至维琪奥桥。这条经典的线路在夏天将会被熙熙攘攘的游客们塞满，但这个季节的河景风光才是这个文化宝地最值得珍惜的。对于独自旅行的人们，最期待的不是这专属的美景吗？闲逛了两个小时，回到领主广场，再仔细地仰视端详了一番赤裸裸的大卫像后，发现“上帝”行为艺术家已经开始摆摊营业。他的口号一直没有改变：“给我一张钞票，还你一个拥抱！”

     中午一点，地中海已经开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黑色奔驰在指定地点等我，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很美很小众的地方。我一听小众，顿时来了兴趣。事实证明他说的是事实。因为天气很好，心情愉悦，就着沿途风光我们一路继续畅聊吐槽各自的国家。其实道理很简单。自己待得太久厌倦的地方，总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宝藏。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精彩的人在各处流动。但此时此刻，祖国人民都只能在客厅和卫生间流动。对了，还有红袖套总是在岗哨和大街上流动。人生会循环，历史更会。

      托斯卡纳，在我曾经教过的英语教材中出现过，在各大旅行指南中出现过，在意大利葡萄酒的介绍中出现过。但我们驶过盘旋山路，在我眼前实实在在出现的时候，作为一个看过了太多山景的多年异国山路驾驶体验者，还是被深深地打动。对任何乡村美景和壮丽山川毫无抵抗力的我被这极具层次感的高度浓缩的意大利典型景观瞬间吸引。感谢地中海，真是个懂我的靠谱的小伙子！我们停好车，顺着石头路往山上的城堡走去，此地叫做沃尔特拉，是旧时的一个很重要的关隘。其间城墙密布，小路众多，来到最高处的观景台，可以看到在课本中和众多风光明信片中出现的一模一样的场景：近处的剧场遗址，远处的城堡钟楼，再远处的层层山峦。星星点点的村庄散布在整个画面中，隐隐约约的烟囱吐出缕缕炊烟，又好似流动的水墨画或沙画。这些年我已经把很多课本上的场景变成了亲眼所见，每一次都会带来心灵的震撼。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无意在内心深处夸大这种感受，也许算是我个人的一个精神怪癖吧。总之，托斯卡纳地区能当之无愧地作为意大利的内陆风景的代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回城的路上，我们看到冬日最美的夕阳，在一处绝佳的观景点，连地中海这个土生土长的当地孩子，都一个急刹车停下车来，掏出手机连连拍照，深怕错过这转瞬即逝的山间夕阳。美丽和丑恶的事物，其实无时无刻不发生在我们的四周，只是我们绝大多数时间，只是在在意自己的美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