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凉爽的故事—意大利海滨回顾

25.凉爽的故事—意大利海滨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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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在差不多40度的高温下,我在法国马赛的老港等船,在鱼市场看到一条刚打上来的红色的鱼,有漂亮的鱼鳍和斑点,售价很贵,要25欧元一公斤。

 

因为没见过,我就摸了摸这条鱼,感觉通体冰凉。我再仰着脸感受一下火焰般的天空,一时间开始羡慕这条鱼。它虽然死了,但它活着的时候肯定没体验过汗流浃背的滋味,也不知道什么是内心的火烧火燎。而这一切都是我当下的状况。外面的热就不说了,一想到这节目即将冲向佛罗伦萨、威尼斯,这些地方有那么厚重的历史、文化和艺术,有那么多伟大的人物和故事,我将怎么去讲述这一切,而又不显得是冷饭重炒?我会不会把锡耶纳也叫做耶锡纳,那条死鱼从来没有这些顾虑的。

 

由此我想到这条鱼肯定是从东边游过来的,接着又想,东边就是意大利的里维埃拉海边。我为什么不在这一讲里说说我所了解的意大利海滨,说说那里的清爽和宜人。于是,我就有了这一讲的主题,讲一下跟意大利,跟大海有关的凉爽的故事,在这个严酷的夏日,给自己,也给你提供一份心理上的清爽。

 

我们先听一首歌曲《Ciao Amore Ciao》。


关于这首歌的创作和演唱者,我在后面的故事中能够提到。

 

▲在圣雷莫的团员们


意大利有7200公里海岸线,这其中自然有许多旅游度假胜地。我们就从意大利里维埃拉海岸线最著名的城市圣雷默说起。那地方距离法国最东端叫做蒙通的小镇只有30来公里。跟意大利其它沿海小城一样,圣雷默也是依山傍水而建。我记得几家好酒店都在山上,其中一个叫做英国人大酒店,因为山路特别窄小,如果大巴车超过11米就开不上去,而就算11米以下的巴士也得有人指挥才能到达酒店门口。我记得那酒店有一个非常具有戏剧表演感的服务员,每次我们到达酒店之前都会给前台电话,这老兄闻讯就提前等在山路上,然后开始了他那一套指挥车辆的夸张动作,根据需要,他腿脚有时大幅度摆动,有时又在很小的范围内频率很高地颤抖,相当有节奏感,而且还挤眉弄眼,甩头发加吧嗒嘴,好像在对付一整个管弦乐团一样。再烂的司机,经他那么一调教,一定能把车顺利开到山坡上。看他做这些动作,我们车上的人都乐翻了,但他却一脸正经。对他来说,把这个车子指挥上山,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每当车子顺利停下,他一定跟司机握手,就像演出结束后,指挥跟第一提琴首席握手一样,是仪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对圣雷默的好印象是从这个指挥开始的,我觉得他比卡拉扬强多了。卡拉扬闭着眼指挥,一定得把车子带沟里。我有时想,虽然对“名人创造了历史”,我持有保留意见,但有一点我敢肯定:一定是像指挥车子的这种普通人,集合起来才创造了多姿多彩的生活。他只是这家酒店一个普通跑堂的,但这个城市的艺术氛围从他身上你就可以看出端倪来。怪不得,意大利境内最著名的歌唱比赛就在这里举行。

 

跟上面说到的蒙特卡提尼一样,我们每次来到圣雷默都是过夜,第二天早晨去法国。旅游淡季时,那家酒店给导游一个超大的套间。可我不愿呆在里面,原因是浴室太大了,里面有一个几乎可以供小孩儿游泳的大按摩浴缸,浴缸边儿上有一个塑料的女子裸体像,就跪在那里看你洗澡。问题是这女子的雕像一动不动,而我感觉烦躁不安,随着上下左右按摩水柱的冲击,脑子里不由得胡琢磨起来。由此我觉得这是酒店特别给我设下的一个阴谋,表面上舒适,但实际上是残酷的。所以我宁肯呆在外面,直到不得不回去睡觉。

 

圣雷默很安静漂亮,海岸边有长长的散步路,有热带地区的芭蕉和棕榈树,那里的人们朴实热情,法语也说得好。圣雷默的赌场很知名,但我对那赌场兴趣不大。有一晚,我在海边走来走去,突然明白了我为什么害怕回酒店房间,打怵面对浴缸旁边的裸体女人雕像。不是因为性联想,而是因为达丽达。这女子雕像太像那个女妖般的歌手了。

 


记得我在前面有一讲说到意大利民歌,并播放了达丽达演唱的《我的太阳》。这个女人,妖艳,神秘而又背负着不详的咒语,跟她有过关系的男人下场都是自杀。跟她相关的最著名的自杀事件,就发生在圣雷默。

 

1968年,意大利一家唱片公司给达丽达介绍了一个年轻又才华横溢的作曲家,路易吉·坦哥。路易吉比达丽达小十多岁,但立刻掉进了达丽达的情色旋涡里无法自拔。几年后,他们一起参加圣雷默的音乐节,此前,路易吉给达丽达写了一首情歌,信心满满地认为能在音乐节上获奖,结果是评委会有暗箱操作的行为,使路易吉名落孙山。在极度绝望之下,路易吉告诉达丽达要独自回酒店呆一会儿。两个小时之后,达丽达才知道,路易吉回酒店自杀了。才30出头。我上面播放的歌曲,《再见爱情再见》就是路易吉本人谱曲和演唱的。这都不能算一首挽歌,因为充满了躁动和焦虑。

 

路易吉住的那家酒店是不是英国人大酒店?他们是不是就曾住在我住的这个大套间里?那个裸体女子雕塑有没有达丽达的阴魂在里面?我都不敢再往下想,反正人要是迷信,就没法不一步步走向心理黑暗。我有时安慰自己,我自己不会作曲,也不会唱歌。达丽达的咒语,也许有一个白天在圣雷默度过,就会自动解破。就跟公鸡一打鸣,鬼魂都烟消云散一样。

 

那天终于来临了。有一天早晨,一个法国傻瓜司机,在没有那个伟大指挥的引导下,把车子刚开出酒店门,轮胎就压上了路边一个铁蒺藜,结果爆胎。在等待维修车来换轮胎的时候,我领着全团人到圣雷默海滩逍遥了一上午。

 

那是个春天的上午,阳光很明媚,圣雷默的海滩正好退大潮,大片沙滩露了出来。我正庆幸达丽达的阴魂终于消散时,我团上一个漂亮姑娘用一段树枝在沙滩上写字。我突然又心头一紧。维克多·雨果有本小说叫《海上劳工》,故事开始时,男主人公在海滩上见到他暗恋的姑娘走在前面,这姑娘用树枝在沙滩写了一行字,然后走远,没留意身后有人。主人公走上前,发现那行字是自己的名字。从此确定那姑娘爱他。姑娘的父亲是个船主,有一艘船在海上遇难,船体被海浪冲击,夹在两个礁石之间。于是姑娘的父亲公开招标,说谁能把那个船的发动机卸下来运回,他就把女儿嫁给谁。于是我们的主人公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把发动机取回来,但那姑娘却在此期间嫁了别人。不要说,以雨果夸张的手笔,最后主人公肯定是自杀了。


想到这,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要看看我团上的姑娘在沙滩上到底写了什么?我希望她写的是我的名字,又害怕是我的名字,结果那女孩儿写的是“xxx到此一游。”

 

由此,圣雷默所有的咒语在这行毫无想象力的沙滩字迹上自动消失了,从那以后,那地方不去也罢。

 

由此再往东南,在热那亚海湾边儿上的拉斯佩齐亚非常繁荣和漂亮,你如果站在一个高处,可以把整个拉斯佩齐亚海港收入眼底。但是,如今的旅游已经缺乏多少自主性了,你去看的,往往是人们要你去看的地方。比如,人们大吹特吹离拉斯佩齐亚不远的五个小渔村,也就是著名的五渔村。其实比较起来,真不如拉斯佩齐亚,至少在我看上去是这样。那五个渔村有两种方法参观,最好的办法是把两者结合起来,先在拉斯佩齐亚坐船,每个村都能看看,然后在最后一站,叫蒙特索的村子下船,坐火往回走。



 ▲五渔村


旅游的经验其实都是从失败开始累积的,比如我第一次去五渔村。我跟朋友坐火车到达最后一个村子,看到那海滩,那城镇也没什么。我自小在海边长大,这样的地方见得太多了。于是我们不甘心,觉得应该走山路,从最后一个村子走向下一个。

 

当时,我们在蒙特罗索的高处可以看到维尔纳扎(Vernazza,也就是第四个村子)一角时,觉得这事儿挺容易的,结果当我们踏入盘山的碎石小路后,才开始感觉苦不堪言。路是有的,不过沿着葡萄园的外围蜿蜒曲折,一会儿陡峭,一会儿泥泞,一会儿又下坡。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完全被淹没在杂木、碎石和自己的喘息之中。继续走了一阵子,一个行者的身影迎面而来,他是个年轻的中国人,身上背着好多适合野外生存的用具,脖子前挂了一个小小的相机。看到他坚毅的面孔和湿漉漉的头发,我觉得他很像一个忍者。当和他擦肩而过后,我突然气馁了五成,对我这种没出息的人来说,旅游是享受,不是极限运动。又过了一会儿,我们遇到两个当地女子,她们看起来像那种徒步爱好者。我问她们走到下一个村子大概还要走多长时间,其中一个女子说:“两个半小时吧。”我听罢一下子泄气了,跟朋友说,我们回吧。他立刻表示赞同。   

 

当然,五渔村是值得看看的。但对我来说,再去那里,我宁肯坐在拉斯佩齐亚海边的大铁锚上发呆,也不会去五渔村。这五个村子,其中有个村子根本不在海边,到达海边还要坐公交车才能进去,凑足五个数纯粹是旅游宣传上的一个小花招。而把五渔村吹嘘得如何如何,就是大花招了。商业时代,只要出一个花招,就肯定有人中招,谁也躲不过去。

 

离圣马力诺不远的里米尼,是意大利亚得里亚海边最好的消暑度假的地方。有年夏天,我在德国坐火车,随手捡了一份丢在座位上的德语报纸看。虽然我不懂德语,装着能看懂还是有好处的,警察不会查你护照。在那份报纸上,居然还有里米尼的天气预报。你想那地方在欧洲该多出名吧。

▲里米尼

 


对我来说,米尼是懂行人的去处,而挤在五渔村,就跟自投罗网的沙丁鱼一样无知又窘迫。里米尼有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滩,全部是细沙,海水平缓又温暖。欧洲人到海边度假,根本不是去游泳的,而是去晒太阳。他们晒太阳真跟烤鱼一样,翻过来覆过去,晒得非常仔细。然后回酒店大吃烤鱼什么的。那里的酒店真对得起里米尼的海滩,从五星级到无星的多如牛毛。我曾经说,里米尼到了冬天,酒店的房间数一定比人还多。有一年,各个酒店联合起来搞了一个旅游促销活动,它们把长条桌子一个挨一个,从沙滩的一头连向另一头,上面摆满了冷盘和饮料,一共长达27公里,还申请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里米尼的海滩商业和娱乐设施也很齐全,那里有无数的餐厅、酒吧、冷饮店,还有迪斯科舞厅。我觉得最好玩的是多人骑的自行车。朋友三四人租一辆,齐心合力逛荡在海滩边儿上,迎着海风,唱着走调的歌曲,最后找一间吹着空调的餐厅吃喝胡聊一通。什么房价,摇车牌的运气,食品卫生,3.15打假,跟丈母娘的关系,经理的白眼,股市波动……反正那些让你放不下的一切,通通去他妈的吧!这才叫度假。

 

不过最好不要做导游去那里。道理很简单,导游就是讲解酒店和朗读各种诱人菜谱的那个人。把所有人忙活完了,时间也到了,只好抬屁股走人。有时候,那份无奈和烦恼还不止这些。

 

有年夏天最热的时候,我带领50人的团到达里米尼一个从未去过的酒店。到了才知道,这个顶名三星级的酒店房间里没有空调。这可难为我了,值班的老太太把我领进一个库房,指给我看5个电扇。我问她,30个房间5个电扇怎么分?如果我意大利语够好,都想给他讲讲中国古代“二桃杀三士”的故事,我让她把电扇藏起来,谁要都说没有。我说你得跟你们经理说说,我认为你们这是欺骗行为,我有权不付给你住酒店的支票。

 

因为天气太热,到达后我把所有团友劝到海滩附近去吃饭逛街什么的。我在酒店外露天座位上坐着,要了一杯啤酒,但没喝,正犯愁晚上人们回来了,我到底该怎么解释。此刻这个老太太来了,还领着一个漂亮的意大利姑娘。老太太说意大利语,让那姑娘翻译成英语。她的话大致如下:没有空调我们很抱歉,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根据天气预报,一会儿就要下雨了。你跟你的团友说,要是感觉房间太热,建议下雨的时候打开窗户,把头伸出去,这样,就不会感觉热了。

 

听罢她的话,我盯着老太太,没看出她寻我开心的意思,而是大蓝眼珠子热切地眨巴着,等着我的反应。我笑了,那个姑娘以及周围的意大利人都哈哈大笑。我说就冲你这股子幽默劲儿,支票我给你了。客人有问题,我就照你的吩咐对付他们。

 

意大利还有很多美丽的海滩,比如阿玛菲、卡普里岛和西西里等地。我说得再多,不如你自己去亲自体会一下。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 Johanna_L

    今年圣诞自驾从德国开到了意大利,很喜欢意大利,但是不喜欢意大利人,因为可能是在德国生活久了,喜欢严谨的做事态度,听了你的感觉对意大利人有了新的认识,节目很棒

  • 玫瑰人生之云淡风轻

    自作多情了吧!

  • 五月e雨

    不想开空调的时候,热了也试试

  • 静心养性186

    哪里可以找到微信号,谢谢

  • 1363546vfwg

    讲的越来越好

  • 晨星_d9

    五渔村还真是名不副实,路途远,风景一般,性价比极低,绝对不值。

  • 玫瑰人生之云淡风轻

    旅行是享受美好,不是受苦受累。对老师的观点不能更赞同了!

  • 玫瑰人生之云淡风轻

    如今的五渔村人山人海,最美的悬崖栈道也关闭了,说是为了游客的安全考虑。实在让人觉得遗憾!

  • 愿岁月无痕美好依旧

    一个有趣的灵魂

  • 小单大娘子

    特别喜欢《海上劳工》这本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