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阿里在哪里？

今天，咱们星球探险队的脚步，来到了大名鼎鼎的阿里。你可能觉得奇怪了，阿里巴巴总部不是在杭州嘛，咋到这杳无人烟的大荒野来啦？

哈哈，此阿里非彼阿里。我们今天要探索的是一处“远在天边”的地方。从地图上看，阿里地区位于西藏自治区的最西边，即便是与西藏首府拉萨的直线距离都超过1000千米，更别提它与中国人烟密集的东部地区之间的距离了。

阿里地区位置示意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除了位置偏远，阿里地区的海拔还极高。我们说青藏高原是中国三级阶梯中的最高一级，而阿里则是这最高一级中平均海拔最高的区域，堪称“世界屋脊的屋脊”。

超高的海拔让阿里地区气候高寒、人烟稀少。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甚至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这里的土地如此荒芜，通往它的门径如此之高，只有最亲密的朋友和最深刻的敌人，才会前来探望我们！”

阿里地区与苏浙闽三省面积及人口密度对比，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远在天边”的地方，不仅拥有极致的风光，还孕育出了神秘而灿烂的古代文明。藏文化研究学者们这样评价到：“要了解西藏文明，必先要了解阿里。”

我们不禁要问了，阿里究竟有什么？这片看似荒芜的土地，又为何能够孕育出绚烂的高原文明，甚至影响整个西藏的历史进程？

要解开这些谜团，我们需要从塑造阿里的三大元素说起，因为它们拥有改天换地的力量。诶，你可别不信啊，咱边走边说～

一路跟着星球菌听下来的队员们，对青藏高原的山一定不陌生。约6500万年前，地球内部的“洪荒之力”持续释放，印度板块飞速撞向欧亚板块，阿里地区随着整个青藏高原一起隆升。

阿里地区主要山脉分布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于是，塑造阿里的第一个元素——山——随之登场。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四条巨型山脉逐一崛起，从南向北依次排开，最近处相距仅仅70到80千米。从远处看，它们几乎平行排列。

其中，冈底斯山的主峰冈仁波齐，海拔6656米。它山形雄伟，远看就如同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南侧的山体相对圆润，一条大裂缝将山体从中间劈开，在白雪的映衬下，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十字。北侧山体则陡峭凌厉，像是刀削斧劈一般。

而当我们从空中俯瞰，无论圆润还是陡峭都不重要了，一条由冰川剥蚀而成的S形山脊，薄如刀刃，弯曲着向下延伸，成为冈仁波齐最显著的特征。

航拍冈仁波齐，摄影师@向文军

也许是它雄伟奇特的外形，也许是日后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使得这座在群峰竞秀的青藏高原上不算最出众的山，却成为了西藏的第一神山。

数量众多的极高山之上，是终年不化的白雪。降雪不断积累，在群山之中形成大量冰川。塑造阿里的第二个重要元素——水——顺势登场了。我们知道，青藏高原是一个“超级水塔”，而阿里则是这个“超级水塔”的重要组成部分。高山之上的冰川融水，与地表的降水、地下水等一起，为阿里提供了水源。

黄色区域为阿里内流水系，褐色区域为阿里外流水系，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从这里发育的水系大多是内流水系，它们往往就地汇聚成湖。在阿里，1平方千米以上的湖泊就有100余个，总面积超过6000平方千米，几乎是一个上海市的面积了。

众多的湖泊中，最著名的当属玛旁雍错和它的姊妹湖拉昂错了。玛旁雍错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它的湖水来自冈底斯山融化的冰水，湖面清澈宁静，甚至可以看到水下14米的深度。它的周围植被茂盛，一派欣欣向荣，是一处天然的优质牧场。

玛旁雍错和远处的冈仁波齐，摄影师@图虫创意

与玛旁雍错紧邻的拉昂错条件就没那么好了。由于缺少淡水补给，拉昂错湖水的含盐量是玛旁雍错的三倍，苦涩难咽，生物难以利用，湖边自然也就没有植物、没有牛羊，显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了，以至于被称为“鬼湖”。

与孱弱的内流水系不同，阿里地区为数不多的外流水系则充满力量。从冈仁波齐发源的四大河流，全都属于外流水系，人们用四种天国神物来命名它们。

东边的马泉河，是雅鲁藏布江的源头；南边的孔雀河，则是恒河的源头之一；北边的狮泉河，是印度河的正源；而西边的象泉河则是阿里地区最重要的母亲河，接下来将出现的古格王国，还有更早的象雄文明都在这里孕育。

象泉河谷的村庄，摄影师@向文军

这些从“世界屋脊的屋脊”奔腾而下、冲向大海的河流切割能力强大，它们撕开地表，深切出海拔较低的河谷，为人类的生存创造了条件。不过，在先民的脚步登临之前，还需要第三个元素，那又是什么呢？

说起来，第三个元素像是前两个的组合：流水冲刷山石，带走的泥沙在低洼的河谷大量堆积，塑造阿里的最后一个元素：土，终于来临。

这个过程听起来似乎很容易，但真正的执行却需要几百万年的时光。大约500万年前，冈底斯山西边的象泉河流域，还是一片大湖。随着冈底斯山与喜马拉雅山的隆起，它们就像两堵山墙，阻挡了水汽的进入，湖水渐渐干涸。与此同时，湖泊以及周边河流带来的泥沙在湖底大量沉积，形成总厚度达到800米的土层。

巨厚的土层是流水这个大自然雕刻师的理想原材料。象泉河的河水以及当地短促的夏季降雨，不断冲刷这些巨厚的土层，原本平坦的地面被肆意切割，大地变得千沟万壑，于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土质丛林——土林形成了。

札达土林全景，摄影师@张扬的小强（请横屏观看）

这些土林的相对高度可以达到上百米，形态也千变万化。有的一簇簇蜂拥而上、有的一根根笔直挺立、有的像一面面巨墙巍然矗立。无数的土柱、土墙、土堡聚集在一起，一个从西北到东南绵延175千米、宽达45千米的超级土林群诞生了。

就这样，数量众多的极高山孕育了发达的水系，奔流而下的水系切割出深深的河谷、沉积了厚厚的土层，水与土又共同创造了气势恢宏的土林。阿里的三大元素全部就绪，先民们将以此为基础，创造出怎样绚烂的文明呢？

在1至2万年前，人类的脚步已经踏上这片土地，他们削制石器，在岩石上刻画自己的生活场景，向今天的我们透露了当时高原先民的生活。

阿里日土岩画，疑似牵狗之人，摄影师@卡布

公元前4世纪，中原大地正值春秋战国时期，阿里地区也发展出了强大的部落联盟，强盛之时势力范围几乎涵盖了今天西藏的大部分区域，这就是“象雄王国”。他们以条件优越的象泉河谷为中心，开垦农田，又在高原上游牧狩猎。出土于当地古墓的黄金面具以及来自中原奢华的织锦无不向我们透露着当时高原生活的富足。

积累了雄厚财富的象雄王，拥有一个梦想，他想在这片高原上建造一座宏伟的都城。象雄人崇拜大鹏金翅鸟，于是，他们就将都城设计成大鹏鸟的形状，并将它命名为“大鹏银城”。但问题是，建城需要大量木材，而高原之上树木稀疏，显然难以满足。

这时候，质地紧密的土林进入象雄人的视野。他们因地制宜地在土林上挖掘出了户型多样的窑洞，像两室一厅、三室一厅等不同户型的房子应有尽有。像宫殿、庙宇等不同功能的建筑也纷纷拔地而起，哦不对，应该说是掘土而出。

象雄王国大鹏银城的洞穴遗址，摄影师@卡布

公元7世纪，吐蕃首领松赞干布的妹妹从吐蕃远嫁而来，她在歌里唱道：“我所嫁之地啊，是大鹏银堡寨，从外面看是险峻山崖，从里面看却是黄金与宝石。”她的歌声让我们可以一窥象雄王国的富庶，但是，她的到来却注定了象雄王朝走向灭亡的命运。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吐蕃的逐渐强盛和象雄不可逆转的衰败使的双方关系迅速恶化，他们之间终有一战。公元642年，松赞干布以妹妹失宠为借口，率领大军讨伐象雄王国，一个在阿里存续了约1000年的王国就此灭亡。

王朝的更迭并不代表属于阿里的辉煌随之终结，相反，它将在下一个王朝的经营下更加灿烂夺目。

公元9世纪中期，由于权贵之间的攻伐不休，覆灭了象雄的吐蕃王朝也开始走向分崩离析。其中，一个名叫吉德尼玛衮的王子在权贵的斗争中逃到了象雄国的故地，并在那里建立起割据政权，将象雄改名为阿里，阿里之名正式出现。吉德尼玛衮王子死后，他的继任者在他的基础上建立了古格王朝。

古格王朝位置示意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这期间，阿里地区的河谷地带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密集的开发。国王亲自指挥兴修水利，灌溉无数良田。而高原之上的大量盐湖则贡献了取之不尽的食盐。除此之外，山里的金矿，草原上的牛羊，都成为了古格王朝与邻国开展贸易的物质基础，甚至还由此建立了高原丝绸之路。

繁荣的贸易为古格王朝带来大量财富，他们重金邀请印度的高僧，在这里举办规模盛大的法会。佛教在阿里的空前传播，使得这里一时间寺庙林立、佛窟遍山。佛窟内部的壁画更是精心打造，画风开放夸张，融合了南亚与波斯风情。其中的女性神祇以短袖紧身着装，腰肢纤细，尽显人体之美。

古格壁画，摄影师@卡布

除了佛窟寺庙，古格王朝的王城建设也令人叹为观止。整座都城依山而建，445间房屋、879孔洞窟、58座碉楼、28座佛塔，统统叠砌在土林之上，气势恢宏。山顶则是王宫所在，它居高临下，四面都是悬崖，只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暗道通向山顶，堪称是最完美的城堡之一。

然而，这个在阿里地区上演了七百多年辉煌历史的古格王朝，却也终究在外敌入侵的战争中灰飞烟灭，曾经恢弘的古堡逐渐荒废，只留下遍地的残垣断壁和无数令人费解的谜团。

历史上的王朝已经随风消逝。今天的阿里依然保持着它独有的魅力：它拥有中国最美的星空，拥有中国最独特的动植物资源；而一些纯朴善良的高原居民仍在这里生活，他们善待自然，敬畏神灵，延续着阿里微小、但却生生不息的文明之火。

在阿里普兰县科加寺偶遇的一个小姑娘，笑容如此阳光，摄影师@姜曦

目前，我们对阿里地区自然与文明遗产的研究还十分有限，期待在未来，这片荒野能得到更多的关注和更完善的保护。它将向世人展示的，是一个千年未变的阿里，也是一个日新月异的阿里，它既荒野，又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