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什么是福建？

告别了热辣辣的火锅，胖嘟嘟的熊猫和充满人间烟火的成都，接下来，星球菌要带大家去的，是一个背靠大山、面朝大海的地方。没错，就是大福建啦！

来到福建，我们可以尽情享受海洋的浪漫气息。在最美校园厦门大学漫步时光，到音乐之岛鼓浪屿聆听悠扬的乐声。

在这里，我们也可以感受大山沉稳的性格。手端一杯武夷山茶，在梯田映衬下的土楼感受福建山里的生活。

田螺坑土楼群，俗称“四菜一汤”，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地方，海洋的开放时尚和大山的内敛沉稳在这里完美融合，共同构成了一个独特的福建。

但你知道吗，如今海洋文化和山地文化如此鲜明的福建，在很久很久以前，却是丛林密布，毒虫蛇蝎巨多，而人烟却非常稀少的蛮荒之地。

改变这一切的，是一群勇敢的开拓者的到来。

那问题来了，这群开拓者为什么要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来到这里？他们又是怎样披荆斩棘，一步一步建立起新家园的？最后他们又是如何发挥骨子里敢闯敢拼的劲儿，把开拓的脚步迈向更加广阔的海洋的？

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不妨将目光拉回到一千七百年前，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乱世，西晋八王之乱和永嘉之乱相继爆发，原本繁华的中原彻底沦为战场。中原汉族携家带口，被迫向江南大规模迁移。

然而，接二连三的战火又在江南燃起。苦难的人们只能继续南下，就来到了福建。

福建位置示意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但问题是，福建就一定会是他们理想的乐土吗？要回答福建是不是乐土，我们需要先从人们赖以生存的、最最基本的自然条件说起。

我们说，南方多山，福建就是个典型代表。高高低低的山地丘陵足足占据了福建总面积的80%以上。而这80%的山地，则大部分被斜贯中西的两条山系承包了。

福建主要山地分布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中部闽中山系，从北向南由三座大山串联而成，它们分别是鹫峰山、戴云山和博平岭。

西部则是大名鼎鼎的武夷山脉，它构成了福建和江西的边界。就山势而言，武夷山面向内陆一侧非常峻峭，有很多惊险的垂直断崖，而面向大海一侧相对舒缓，呈现梯级下降，使得整个福建就像躺坐在高背沙发上一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武夷山三才峰，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靠海的福建，最不缺的自然就是水汽了。在层层大山的拦截下，从海上而来的水汽大都成了雨水，降落在山间。降水之多，使得福建的年平均降水量超过2000毫米，相当于北京地区的四倍了。

山间雨水汇聚，形成密密麻麻的河流。其中的闽江，长度最长、水量最大。它的水量甚至超过了长度是它10倍的黄河。

除此之外，还有九龙江、晋江、交溪、木兰溪等等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大小溪流。这些大大小小的河流像切豆腐一样，把福建的一座座大山完全割裂。水缠绕着山，山阻挡着水。这就构成了福建的千山万水。

福建水系分布图，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这些山山水水，对初来乍到的逃难者而言，就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李白说蜀道难，但穿过蜀道后，就能抵达天府之国——成都平原。而在福建，移民们好不容易翻过一座山，又要渡过一条河。渡过一条河之后又要翻一座山。真是千山万水、无休无止。

福鼎市赤溪村下山溪，摄影师@林民

但爬山涉水，最多也就是体力的消耗。他们真正要克服的，是那些来自莽莽丛林的致命威胁。

福建山地拥有面积广阔的森林。密布的丛林成为动植物们繁衍生息的家园。就拿武夷山来说吧，这里拥有2500多种植物和近5000种野生动物。这些动植物们的乐园，在逃难者眼里，却成为了瘴气弥漫、野兽频繁出没的险恶之途，一不小心就可能葬身虎口、一命呜呼。

当他们翻过大山，渡过河流，幸运地逃脱豺狼虎豹的追赶之后，是不是就意味着，安定美好的生活就此开启了呢？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到底在哪儿可以建立家园呢？面对一望无际的大山，最迫切的是需要尽快找到一块平整的土地。

汉代闽越王城遗址，武夷山中一处难得的开阔平地，所以较早就成为人类的聚居场所，摄影师@Zhangzhugang/Wikipedia

然而群山之中，条件好些的平地早就被先到的人占据了。剩下的要么就水太多，要么就草太茂的。逃难者们只能凭借携带的落后工具和有限的人力，勉勉强强处理出一块容身之地。

有了住的地方，总能松口气了吧。当然不行，他们还得时刻提防着，被人抢去当奴隶或被土著杀死的危险。唉，人生就是这么艰难啊！

艰险的旅途加上恶劣的生存环境，福建的人口增长一直很慢、很慢、很慢。直到隋代，这里都还是南方各地中人口最少的区域。而定居下来的人们，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低水平的生活。

但改变即将发生，一批新移民将带上更先进的装备，浩浩荡荡地开启对福建大开发的征途。

永安桥，位于柘荣县溪口村，修建于清代同治年间，摄影师@林文强

这批新移民，正是在唐末藩镇割据的动乱中，第二次从中原大规模南迁的人口。这批新移民们手握新装备，包括锄头、镰刀、斧头和犁等等。他们沿途砍伐丛林，修路建桥；在平原上，他们挖掘水沟，排干沼泽，将福建省内有限的平原通通变为粮仓；在不利于耕作的山地上，他们投入不亚于北方建长城的人力，硬生生地开垦出了万亩梯田，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地向山顶延伸。

福建尤溪联合梯田，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粼粼，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耕地的迅速增加，人口数量也不断攀升。盛唐时，福建人口才10万户，到宋代初年，这个数字就变成了46万。

北宋末年，金兵南下，中原的战火再次蔓延，中国历史上第三次人口南迁也随即展开。有了建设基础的福建，移民规模也今非昔比。这届移民往往是整个家族，数百上千人的集体迁入。不但数量众多，身份构成也更加复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

在与当地土著的关系上，他们明智地选择了通婚。于是，北方移民彻底改变了福建的人血缘结构和文化认同。甭管你曾经是王族、农民、还是罪犯，无论你祖籍是河南、江西、还是浙江。反正来了就都是福建人！至此，福建人口已飙升至130万户，成为当时中国人口最密集的区域之一。

注入大量新鲜血液的福建，发展加速升级。他们烧制砖瓦，建造各式民居。其中，最最著名的，当属土楼！这些由泥土一层层砌成，集防火防盗于一体的奇特建筑，像一朵朵巨型蘑菇，散落在山谷中。从空中俯瞰，就像一个个酷炫的行星发动机！数量之多、规模之大，让人不得不佩服福建人优秀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福盛楼航拍，位于福建龙岩市永定区陈东乡岩太村，直径77.42米，是目前已知直径最大的一座内通廊式圆形土楼，摄影师@李艺爽

同时，成百上千个村落也开始兴起。村落扩大，形成市镇，市镇再扩大，升级为城市。福州、泉州这些著名的城市，就是在这个时候崛起的。

另一方面，福建被千山万水割裂的地形，也成了新福建人的“方言孕育所”。他们带着唐宋中原的口音，在各自的小环境中独自演化。形成的种种方言，别说外地人听不懂了，就连本地相隔一座山、一条河的居民，也可能互相沟通不了。

这也造就了一个个文化岛屿。他们崇拜各自的神灵，像蛇神、蛙神、猴神以及太上老君、妈祖等等，数量多达1000多种，并且还为他们崇拜的神灵修建起各类庙宇。民俗活动也是多姿多彩，有游大龙、游大粽、赛龙舟、赛大猪等等，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他们还发展出各自的戏剧，包括闽剧、莆仙戏、梨园戏等20多个剧种，数量之多，甚至还被冠以“戏剧之乡”的美称。

福建土楼游龙，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至此，在一批又一批开拓者的建设下，福建，已经从一个野兽出没的蛮荒之地，变成了人口众多、文化繁盛的文明之地。

然而，开拓者的基因里，安于现状从来就不是他们的追求。他们已经将目光瞄向了更加广阔的海洋。

福建拥有漫长的海岸线。虽然福建南北距离只有500千米，曲折的海岸却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生生绕出了3700多千米。除此之外，海上还散布着1400多个岛屿。

福建主要海湾、海岛，制图@陈思琦／星球研究所

沿海居民在海上建起村落。他们以海为田，捡蛏子、晾海带、捞海鱼，或摇着小船、或在滩涂上穿梭劳作。这样的场景，像极了一副活动的油画。

霞浦东壁村滩涂，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但是，海洋的价值可远不止于此。它的真正价值是联通海外市场。

敢闯敢拼的福建人建造起当时最好的海船，载满瓷器和茶叶，在他们的保护神——妈祖的庇护下，从港口泉州出发，运往世界。

学术界考证认为妈祖本是南宋时的一名普通女巫，后世为她增加了许多故事和名号；下图为福建省莆田市湄洲岛上的妈祖像，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而泉州，也先后超越老牌港口宁波和广州，在元代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之一。著名的旅行家马可波罗，就曾这样描述泉州：“大批商人云集于此，货物堆积如山，买卖盛况让人难以想象。”

贸易的繁盛刺激了福建内陆的产业。其中，最具代表的当属武夷茶。当时出口的武夷茶曾占到全国茶叶出口量的1/3。巨大的市场需求，促使人们在武夷山开辟无数茶园。茶树一排排、一列列，郁郁葱葱，成为今天福建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福建龙岩漳平永福茶园，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向外输出物产的同时，福建商人随之遍布全球，形成中国最大的海外华商网络，人数超过1000万，这几乎是一个中小型国家的人口规模了。

福建商人也将海外的文化带回家乡。他们迷恋西班牙人的红砖建筑，于是，就在家乡盖起鲜艳的红砖大宅。在近代，这种对海外文化的吸收，更是汇聚成了今天名声大噪的鼓浪屿。这个只有1.78平方千米的小岛，盖起了各式各样的外国建筑，堪称万国建筑博物馆。

鼓浪屿，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至此，福建已经彻底摆脱了荒蛮之地的标签，用发达的海上贸易、强劲的内陆经济，百花齐放的文化盛宴和遍布世界的人才网络，构筑起一个东南强省，这样的巨变令人惊叹。

而这一切都与一代又一代为生存和梦想而战的开拓者密切相关。是他们突破重围、开山辟路、在蛮荒之中建立家园；是他们造起海船、劈风破浪、开启走向世界的征程。

这就是福建，一个开拓者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