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讲：【金句】有恒产者有恒心（上）（梁上.7）

前面，孟子借齐宣王有不忍之心，以羊易牛，向他阐述，称王天下的道理和这个没区别，就是以这份同理心，从禽兽动物，推恩于人民。这件事儿，不是你没能力做到，是你不肯去做罢了。

孟子还反问齐宣王说，难道，您一定要弃王道而行霸道，大兴武力，对内，让将士赴死，对外，和诸侯结怨，您就开心了吗？

齐宣王赶紧说：

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怎么会呢。这么做，我有什么快乐。我大兴武力，也不过是想实现我的理想罢了。

孟子追问道：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

大王您的理想，可以说来我听听吗？

王笑而不言。

齐宣王尴尬地笑笑，却没接话，没回答。

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pián）嬖（bì）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

孟子不依不饶，一定要把齐宣王的心思给抖出来。他像连珠炮一样发问道：

您的不满足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肥美的食物不能满足您的胃口？还是又轻柔又温暖的衣服不能满足你的身体？或者是各种艳丽的色彩您看着不舒服？各种器乐演奏您听着不顺耳？还是左右侍从不够温顺不听您使唤？这些事情，甚至都不用您提出要求，您手下群臣应该都会充分满足您的呀，难道您真的是因为这些事情不满足吗？

我们看说话的气势，往往就是靠这些连珠炮式的排比句带来的。小朋友们写作文，应该借鉴。

听孟子这么说，齐宣王赶紧否认：

曰：“否，吾不为是也。”不是的，我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不满意。

实际上，孟子在给齐宣王挖坑。他在层层铺垫，说前面的话，是虚晃一枪，目的是为了以重炮，来表达后面的意思。

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

孟子说，那大王您的理想就可以知道了。您不过是想开疆拓土，使秦国楚国这些强国臣服，做天下的老大，而搞定四方蛮夷。可您用大兴武力这样的做法，去追求您的目标，是缘木求鱼啊，和爬到树上去抓鱼没什么两样，那怎么能抓得到啊，您的手段用错了，注定是徒劳无获的。

你看，孟子又特别善于用比喻，举个例子，打个比方，把要表达的意思说得非常生动、明白。

王曰：“若是其甚与？”

齐宣王说，事情有您说得那么严重吗？

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孟子说，后果恐怕比我说的还严重。如果是缘木求鱼，虽然抓不到鱼，还没什么后患。可如果以武力的方式，想要称霸天下，竭尽全力去做，一定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曰：“可得闻与？”

齐宣王说，这是何道理，能说来我听听吗？

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

孟子又来举例子了。一定要拿事儿说理，这才有说服力，不能空谈大道理。孟子说，大王啊，我问您，如果弱小的邹国，和强大的楚国，他们之间发动战争，您认为哪一方会取得胜利呢？

曰：“楚人胜。”齐宣王说，那还用问吗，一定是楚国胜利。

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不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hé）亦反其本矣。”

孟子说，事实就是这样，地盘儿小的国家本来就难以战胜地盘儿大的国家，人口少的国家本来就难以战胜人口多的国家，实力弱的国家本来就难以战胜实力强的国家。

而四海之内，全部国家总面积约九百万平方里，齐国全部国土面积不过一百万平方里。以九分之一的力量，去和其他九分之八的力量为敌，要把他们全制服，这和举邹国之力，去攻打楚国，又有什么分别呢？这条路是走不通的。那么为何不返回来，从根本的问题上，重新考虑治国的路径呢？

“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gǔ）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sù）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

孟子说，我们换个思路，如果大王您，不是大兴武力，而是发布实施仁政，以德服人，而不是以力服人，使天下所有从政做官的人，都愿意立于您的朝堂之上，为您齐国效力；使天下所有的农民，都愿意在您齐国的土地上耕种；使天下所有的商人，都愿意来您齐国的市面上做生意，积累财富；使天下所有旅行的游客，都愿意出入在您齐国的道路上；使天下所有仇恨自己君王的人，都愿意移民到您齐国来，做一个齐国人，如果做到这样，那您称王于天下，让人们发自内心拥戴您成为天下共主，还有谁能阻挡呢？

齐宣王终于被打动了，他说：

曰：“吾惛（hūn），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

先生啊，您说的不错。我头脑糊涂，靠自己做不到您说的结果。希望先生您能够辅佐我，实现这个志向，明明白白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虽然很笨，但是愿意按您说的去尝试努力。

孟子谈了那么久的王道，终于要说说如何实现王道，具体的方法了。这个方法是什么呢？我们下一节说。

缘木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