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就这一部处女作《推手》来看,李安当年在求学期间打下的电影技法功底可谓相当扎实。这部电影更加让我明白电影之所以称为艺术,是因为它不仅整合了声光电于一体,而且还将画面升华为镜头。 我们谈一部电影的画面是最初级的层次。例如,特效大片的画面会很精彩,甚至超乎人类的视觉极限,但很少有实际的内容在里面。而电影镜头则更讲究技法艺术。镜头不一定美轮美奂,但肯定言之有物。再配合构图,打光,景深,视角,我们便可从一组动态镜头中读到电影所要传递的信息,或称之为电影语言。
《推手》的开场很精彩。这种精彩并非源自大量空洞的视觉轰炸,而更像是一种润物无声、大音希声的语言艺术的力道。它甚至没有一句台词,仅靠景深的双表演区和镜头的切换就很清楚地交代了故事的矛盾所在。下面三张截图(A、B、C)取自《推手》的开篇,由此来初探李安笔下的电影语言。
李安导演的《推手》是他的处女作,是一部剧本精彩、电影语言优秀的电影作品。影片讲述了一个大陆老人来到美国同已经在那里结婚生子的儿子一起生活的故事,故事中他与儿子的美国媳妇发生了一系列的冲突。故事的尾声,老人和一位有着类似情况的陈太太走到了一起,是一个凄凉中有着一丝温暖和安慰的结局。
整个影片贯穿并构建于“冲突”。老人朱师傅与儿媳玛莎的冲突,老朱与儿子的冲突,老朱与社会的冲突(老朱在家附近走失过一次,老朱在与儿子一家的矛盾之后出走到中国餐馆打工被辞退事件)以及中国与美国的文化冲突,当然电影本身也是从一次次的冲突之中推向结局的。但是在我的解读中,冲突是影片的手段,最后的结局表达了这样一种思考:人是孤独的。这也许是我非常个人化的解读,但艺术作品的魅力就在于他作用于不同的欣赏个体,产生的艺术意蕴也是不同的,正如“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以老朱为主人公的故事主要是以两条叙事线索交错进行:一条是老朱与儿子家庭的矛盾冲突,一条是老朱与陈太太的感情发展。老朱与儿子家庭的矛盾冲突从影片的开始就以专业的电影语言表现出来,影片从此安排了几个升级的冲突事件,把故事推向了无法逆转、必须产生变化的高潮。
影片的一开始,没有借助对白,没有借助音乐叙事,直接以画面语言表现了老朱与美国媳妇的冲突,李安此处视听语言运用之精彩,足见其功力扎实。
世界上有足够多的电影天才,在他们的导演处女作中展现着傲人的才华,一举成名天下知。但是却很少有人能在处女作里,表现得如李安一般老到、沉着,如同看透世事的隐者。
当然,这里的老到并非指他的电影技巧。无论是从美术角度的画面构图或镜头语言的多样化来说,还是从叙事角度的剧本结构和人物刻画而言,当年的李安还远远没有日后两夺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时那般炉火纯青。但在这部影片里,导演的老到却是一种浸润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儒家气息,如同李安长久以来在人们心中的儒者形象。
影片的开头,长达十余分钟没有对白的缓慢剧情,将一个无法融入异国生活的老者的孤寂展现在观者面前。退休生活原本已经缺乏色彩,而离开故土来到大洋彼岸,更是让这种平淡加倍放大。语言的不畅和文化的隔阂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父亲与儿媳成为了最尴尬而最陌生的亲人。李安巧妙的用做饭时不同声音和画面组成的对比蒙太奇,菜刀切在砧板上的咚咚声和烤箱发出的叮叮声就像两人各自无法沟通的母语,将这个空间并不宏大的房间,隔绝成两个彼此无法交融的世界。即使他们坐在同一张餐桌前就餐,也不能让他们的距离拉近。
食物总是成为李安影片中极富象征意义的道具,特别是在他早期的作品“家庭三部曲”中,这一特点更加展露无遗。本片中中西文化的隔阂,最直接的用食物表现出来。老朱吃的是正宗中餐,而洋媳妇和孙子坚持西式饮食。留美电脑博士的儿子夹在父亲与妻儿之间,只得不停在筷子和刀叉之间转换,就像他口中不停切换着的汉语和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