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母子】阿尔诺河的抑郁

我的闺蜜“孙木子很美”最近跟我讲，他抑郁了。我很不厚道地安慰他，没抑郁到植发，没吃过几个月百忧解，好意思说自己很精英么？不如我讲个很抑郁的故事，给少年不知愁滋味的你们听。

我非常喜欢波提切利和但丁，所以在佛罗伦萨时，初恋男友特地订了一个位置很特别的房子。往前走几步，是波提切利馆藏第一的乌菲齐美术馆，往后走几步，是盛满但丁相思泪的阿尔诺河。

我钟情的这两位男神，都有着惨烈无比的暗恋情史，因为一份无望的绝恋，重度抑郁了一辈子。

擅长画仙女的波提切利，画来画去画中人的脸都是差不多的，那是他暗恋了一生的西蒙内塔。西蒙内塔是一位贵族女子，据传出生于维纳斯女神的诞生地波多维内尔，而波提切利最著名的作品，就是《维纳斯诞生》。西蒙内塔十五六岁嫁到佛罗伦萨，豪门婚姻。因为美如天仙，她嫁来时佛罗伦萨全城出动，人们被她的美貌征服了，西蒙内塔当之无愧成为佛罗伦萨第一美人。很多人都迷恋上了西蒙内塔，其中不仅有当时最出色的画家波提切利，还有正统治着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的两兄弟，罗伦佐和朱利亚诺。两兄弟为已婚的西蒙内塔明争暗斗了几年，最后朱利亚诺胜出，抱得美人归。这场暗恋对于波提切利来讲，彻底绝望。因为美第奇家族，是他的大金主，也就是传说中的，“爱上了大哥的女人”。

这是佛罗伦萨500多年前的旧事，再往前推100多年，但丁也在绝望中挣扎，因为他爱上了贝雅特丽齐。但丁第一次在佛罗伦萨街头碰到这位美丽的小姑娘时，只有9岁。但丁在诗中描述这次相见：“这个时候，藏在生命中最深处的生命之精灵，开始激烈地颤动起来，就连很微弱的脉搏里也感觉了震动。” 他再一次遇见她，是8年之后了，在佛罗伦萨阿尔诺河的一座桥边。但丁在诗歌中描述，当时贝雅特丽齐穿着浅色的长裙，深褐色的衬衣，手里拿着一枝玫瑰，从河边款款走来。但丁的心脏开始狂跳，这一生再也无法忘记这个人。

后来呢？

西蒙内塔和朱利亚诺只生活了一年便撒手尘寰，年仅22岁。朱利亚诺在两年后的政变中被人刺死，根据生前意愿，他与西蒙内塔合葬在佛罗伦萨诸圣教堂。波提切利也在这一年留下遗嘱，死后要安葬在诸圣教堂的墓地。这位痴情人，终身未娶，34年后，他如愿永远沉睡在那位触不到的爱人近旁。

但丁二度邂逅贝雅特丽齐后不久，她遵从父命嫁作他人妇，又过了不久，25岁的她因病香消玉殒。但丁写了31首诗歌纪念她，集结为《新生》，是西方文学史上第一部公开隐秘苦恋的自传性作品。后来但丁因为政治斗争的原因，被永远逐出佛罗伦萨，流放余生，客死他乡。他再也没能回到阿尔诺河河边，再也没能回到贝雅特丽齐墓畔。流放途中，但丁写下巨作《神曲》，在这部伟大的作品中，但丁与贝雅特丽齐再次相遇，在天堂中，两人再也没有分开。

可能因为这两人的缘故，阿尔诺河有一种天然的抑郁，尤其是下雨的时候。佛罗伦萨的雨，是烟雨，因为地中海气候的缘故，不会有烦人的湿气纠葛出黄梅天的不爽快。在朦朦烟雨中，站在佛罗伦萨最古老的维琪奥桥上眺望河面，不由得就会想起那些心底深处的人，会黯然感叹岁月如千缕轻风，爱情如无常烟雨。

然而在但丁与波提切利的往事前，这些伤春悲秋，都只是低配版的抑郁，是平庸人生里偶尔需要的小小表演与释放。

维琪奥桥是但丁时代的桥，阿尔诺河边但丁遇见贝雅特丽齐的街道和路面，也还保留了当年的模样。100多年后，相同的布景，波提切利在全城出动看美人的人潮中，远远望见了西蒙内塔。某一刻突然觉得魔都真好。小时候常听魔都的改建口号，一年一变样，三年大变样。魔都确实善变，川贝刚上小学，幼儿园就已经拆除。活在魔都，来不及触景伤情，因此人人脚踏实地，个个唯钱是大。其实，这样真的挺好。阿尔诺河旁那些重度抑郁的故事，仿如街边小店里放的不知名的肥皂剧，男主声嘶力竭喊着：“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有多痛苦，最好你永永远远都不要知道。”

英国画家HenryHoliday作《但丁和贝雅特丽齐》（1883年）

乌菲齐美术馆镇馆之作《维纳斯诞生》

波提切利根据西蒙内塔的死亡面具绘制的西蒙内塔肖像

本人廉价手机不认真拍旅行照系列《大卫与川贝》，摄于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