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科学起源课》卡洛.罗韦利

谈到科学，我们往往会想到诺贝尔奖、李约瑟问题这些“大事儿”，在《极简科学起源课》这本小书中，意大利物理学家卡洛•罗韦利却从古希腊为我们找到了科学的萌芽——古希腊“第一位科学家”阿那克西曼德的思想方法：对先贤的想法说不，用自然的原因重新解释所看到的现象。从古希腊诞生的质疑和批判的传统，不仅仅适用于学习科学，也适用于现代世界文明的交流和对话。
不过在《极简科学起源课》这本小书里，身为最前沿的主流科学科学家，罗韦利讲述的是他的一项业余爱好，研究科学思想史，寻找科学力量的秘诀。他找到了被现代的科学史研究严重忽视的“第一位科学家”，两千五百多年前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er，约前610—前545）。他认为，如果我们要在科学研究中“重新认识世界”，就必须要追溯到这“第一次科学革命”，彼时点燃的思想火花一直延续到牛顿和爱因斯坦，影响至今。
罗韦利借助当代科学思想史研究的最新进展，把阿那克西曼德置于古希腊哲学和世界文化的背景之上，让我们理解为什么说这位古希腊哲学家开辟了“第一次科学革命”。
阿那克西曼德生活在土耳其爱奥尼亚海岸的古希腊城市米利都，是古希腊哲学史上第一个思想流派米利都学派的第二人，上承“古希腊七贤之首、哲学之父”泰勒斯（Thales）、下启阿那克西美尼（Anaximenes），跟他同时代的还有传奇人物哲学家毕达哥拉斯。当阿那克西曼德去世的时候，在遥远的东方，孔子已经6岁，会玩“陈俎豆、设礼容”的祭祀游戏了。
米利都学派在文明史上首先大胆地抛弃了古老的神话传说，否认了支配宇宙和命运的神秘力量，他们认为，一切变化背后必然存在有一种始终不变、我们可以理解的东西，这就是“世界本原”。
阿那克西曼德对泰勒斯的批评，使他成了这个伟大传统的开创者。这个传统后来被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总结为：“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
罗韦利认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得承认，阿那克西曼德是“第一位科学家”（这正是本书的英文书名），他引入的思想方法是人类认知历史上“第一次科学革命”。
2.心中要有问题，身边要有传统
科学已经成为了当代的显学，现在连小学一年级都要开始上科学课，越发凸显了它在当代的重要性，和发展科学的急迫性。但我们始终要记得，在课堂上讲授的那些科学知识，都只是科学体系当中最基础也最简单的一部分。在2016年科技部、科协等部委颁布的《中国公民科学素质基准》中明确指出：“公民具备基本科学素质一般指了解必要的科学技术知识，掌握基本的科学方法，树立科学思想，崇尚科学精神，并具有一定的应用它们处理实际问题、参与公共事务的能力。”
在这些抽象名词背后说的是什么呢？在我看来，这正是罗韦利在这本小书《极简科学起源课》里所强调，我们在学科学的时候，首先应该明白科学是什么。当然，对于这个问题，可以说众说纷纭，并无定论，根据定义和标准的不同，我们可以说科学发源于牛顿、伽利略、阿基米德、毕达哥拉斯或者阿那克西曼德。不过比较正统的认识，还是认为科学是建立在系统实验之上的研究，这个传统是伽利略开始建立的；用于指导实验的，则是理性认识，包括逻辑推理、批判精神、定量观察和数学模型，这个传统至少要追溯到古希腊天文学。
作为一位科学思想史的爱好者，罗韦利指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拥有辉煌文明的中国人在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等人来华传教之前，竟然还不知道大地是个球体，始终认为是“天圆地方”。他认为这是因为在中国人的思想当中，老师绝对不会成为质疑和讨论的对象。中国思想通过不断丰富和深化得到自我发展，但不是通过质疑知识权威的方式。所以即便是在中国古代有阿那克西曼德这样的人，他也很可能被皇帝砍掉了脑袋——罗韦利这个猜想是不是令你想到了敢于质疑孔子的明代思想家李贽？
当然，不仅仅在中国古代没有诞生科学传统，实际上除古希腊文化之外的一切古代社会都没能诞生科学。所以我们完全不必太过纠结过去的这项不足。毕竟在古代社会中，崇拜古代思想的神话和宗教传统，崇拜古代权威的圣贤之学，再加上帝王们以各种古老权威自我加持，一切“不科学”的思想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主张质疑和批判的哲学思想和实际上是古代社会里刺眼的异端邪说，即便是在希腊和欧洲历史上多数时间也是如此——我们别忘了苏格拉底之死就发生古希腊文明的鼎盛时期。
从更大意义上来说，争论不休是智慧碰撞的常态，今天科学力量的强大正是得益于历代科学家们不断地批判纠错。我们任何一代人都有权力和义务重新检验我们从历史上继承下来的一切思想。
3.科学传统何以在古希腊产生
那么，在两千五百年前，阿那克西曼德何以能够理直气壮地质疑他的老师泰勒斯，古希腊哲学中又何以能够把这种质疑权威的传统扩散开来，形成了哲学流派遍地开花，以至于亚里士多德能说出“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的名言呢？罗韦利在这本书后半部分也进行了讨论。
在他看来，古希腊文化得益于外部和内部两种因素。希腊文明地处欧亚非三大陆地的交汇之处，苏美尔-巴比伦、埃及等古老文明为后起的希腊提供了丰富的文化滋养，比如天文、数学等知识的影响。希腊字母来源于腓尼基字母，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套真正的表音字母系统，利于文化普及；相比而言，巴比伦楔形文字、埃及象形文字难以掌握，成为书吏们家传的绝学。
罗韦利认为，多样文化的融合，古希腊城邦这一政治组织形式的创新，才令米利都产生了阿那克西曼德这样众多的哲学家，建立了质疑和批判一切的科学思想，进而又把这种思想传播到了古希腊其他城邦，成就了古希腊文化的辉煌时代。由此可见，质疑和批判古老观念和权威，需要智慧和勇气，也更需要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
4.古希腊是全世界的古希腊
在《极简科学起源课》这本小书的最后，罗韦利提出了一个非常新颖的观点，我们不应该把古希腊文明仅仅当作欧洲文明的基础，古希腊文明同时也是中东地区欧亚非三大洲古老文明的共同遗产，因而也是全世界的现在的财富。就像阿那克西曼德时代的米利都人一样，只有我们充分认识到地球上诸多文明的多样性和文化财富的丰富性，我们才能放弃过于愚蠢的优越感（比如种族主义、欧洲中心主义、狭隘的宗教思想）。
科学是人类至为美好的冒险，它时刻准备颠覆我们的某些确定认知。意大利量子物理学家罗韦利的《七堂极简物理课》带我们回溯科学这场人类智慧大冒险的源头——古希腊的阿那克西曼德，见证科学思想从萌芽到生长，引领我们重走这趟长达两千五百年的伟大旅程，这个伟大的科学传统是属于全人类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