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记忆：南渡琼州海峡（之一）

千年记忆：南渡琼州海峡

——《千年记忆》海南系列组诗之一

夜深深

琼州海峡的波涛静谧如斯

“咣当——咣当”

巨大的钢铁撞击声

把进入梦乡中的旅客

惊醒

车内一片漆黑

刺目的亮光

如一双偷窥的眼睛

从车窗外照射进慵懒的卧铺车厢

人们不再酣睡

纷纷爬起来

向外探首

相互打听……

原来，这辆在大地上驰骋了数千公里的列车正在

被拆分——

铁轨延伸到了轮船之上

人们用不可思议的神态感受着

自己所乘坐的列车正在缓缓地

装运到一艘巨大的轮船上

车灯亮了

车厢里一片欢腾

列车被拆分成了数段

像一头疲惫不堪的大象

轰然倒下

安静地躺在轮船的怀抱里

轮船在动

坚实的身躯承载着

停顿歇息了的列车

南渡

南渡

南渡到海之南

南渡到那座被无数人在心底里描画了千万次的海岛之上

——海南岛

此刻

此刻我的内心波涛汹涌

我的思绪已穿越千年

穿越到了唐诗宋词中的大宋朝

依然是在琼州海峡

依然是在夜深深

可是横亘在那个大宋朝的夜幕下

虽然是区区只有数十公里的海峡

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时光隧道

没有“咣当——咣当”的巨大钢铁机器发出的撞击声

没有亮彻海峡的刺目的灯光

没有今日人们的慵懒与欢腾

一叶扁舟

横渡

随波涛起伏

飘摇在茫茫海上

没日没夜……

一位老人正站在小船头

仰望星空

发出千年如斯的

一声叹息

他是在找寻那一轮若隐若现的

海上明月吗？

他是在向往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的奇妙境界吗？

他是在在感叹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吗？

还是在吟唱几日之前

在澄迈金山寺里为自己

写下的那首不忍卒读的千古诗篇——

《自题金山画像》（注1）

这个在茫茫大海上的佝偻老人

这个须发斑白满目沧桑的老人

这个承载了千百年以来无数中国读书人理想的老人

这个被称为琴棋书画诗中华传统文化不可逾越的高峰的老人

这个大宋朝的旷世奇才

——苏——轼

二个月以后

公元1101年的8月24日

怀揣宋徽宗大赦令

骨子里依然渴望忠心事君

而艰难渡过琼州海峡的老人

溘然长逝在常州府

面见君而不至

倒在了去汴京的路上

我想老人在仙逝的路上

定然在吟诵那首哀伤悲恸的

绝唱《自题金山画像》

定然在吟诵给了他生命中

最后三个年头的海南儋州！

一千年过去了

无数的后人

生生不息

依然在琼州海峡

南渡

南渡          

2017.2.28晨于琼州海峡轮渡

注1：自题金山画像 （苏轼）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