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被神化与妖化的为什么总是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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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蒋文跃，来自北京大学医学部，是一位中医教师，也是一位中医大夫。

从今天开始，我将与大家一起来探讨中医养生的问题。那么在正式开始讲养生之前，我想可能首先在理念上要有个澄清，那就是该怎样客观地看待中医。

中医被争议的独特现象

中医绝对是医学领域的奇葩。世界各国都有自己的传统的民间医学，但随着现代医学的兴起，这些各国的传统医学基本就慢慢退出医疗领域。但唯独我们中国的传统医学、中医学非但没有衰退，反而更加蓬勃发展，有庞大的中医教学、科研及医疗从业人员，这在全世界是绝无仅有的。

对待这样一种非常有生命力的传统医学，有个非常奇特的现象，那就是人们会对它有截然相反的态度。没有一门学科能像中医这般受到如此激烈的争议。褒之者称之为“国粹”，贬之者称为“伪科学”。

如果我问你，“你相信氢和氧发生反应会产生水吗？”你相信化学吗？我想这几乎不是个问题，只要受过基本教育的人都会给予肯定的回答。可是当有人问你相信中医吗？你相信经络针灸吗？很可能会得到许多不同的答案。

第一个原因：个人经历

导致人们对中医有不同看法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个人经历会深深影响一个人对中医的理性判断。很多年前我坐京沪线的火车卧铺，上铺是位小伙子，闲聊时他告诉我，他要去北京看病，这时他指着自己的已歪的半边脸，说要去治这个。我知道，这是病毒引起的周围性面神经炎引起的面瘫，过了一定的时间窗口很难治疗。

他一路上不停在埋怨坐在身旁的妈妈，这位母亲年轻时也得过这个病，是一位针灸师治好的，所以建议儿子也针灸治疗，后来未见好转再找西医治疗，医生说太晚治不了了，所以儿子认为是中医延误了他的病，毁了他的容貌。

听着这位尚未找对象的小伙子不停地骂中医是骗子和那位满脸愧疚的母亲，我想他会一辈子痛恨中医。我曾遇到另一位患有同样疾病的小伙子，经一位民间医生外敷中药很快治好，他见到我总是夸中医太神奇。

不是专业从事中医的人很容易从自己的有限经历或道听途说来判断中医如何如何。所以想真正地理性判断中医，首先必须对中医有一个全面的学习和了解，那时再下结论比较好。

历史上在清朝末年到民国的时候有人非常有名的学者，叫俞樾，这个人应该是最早提出废除中医，他提出废除中医其实也是跟他的个人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家呢，短短几年内，他的妻子、二个儿子、女儿、女婿、孙子全部因病去世，所以可想而知，俞樾可以说接近崩溃，那么在这种个人经历下，他认为中医是没有用的，他甚至认为是医学是没有用的，认为病不是靠药能够治得了的。

因为俞樾是个大学者，所以他对后世的许多主废除中医的认起到了一个始作俑者的作用。后世很多主张废除中医的人是受他的影响。我们看，一个人经历会影响一个对中医的判断。

第二个原因：用现代科学评价中医

中医容易引起争议的第二个原因，许多人喜欢用今天自然科学的方法与技术来检验中医、评判中医，这就涉及到中医与现代科学之间的关系。

我个人认为中医与现代科学之间并不是对立的，但也不是对等的。说不是对立的，中医学相当多的内容是可以通过现代科学技术证明其合理性的。譬如青蒿素治疗疟疾，砒霜、雄黄治疗白血病，针灸镇痛的原理等等。

有些概念很难用科学来论证的，或者至少目前暂时不能用科学来证明的。比方说人参大补元气，当然，你说人参里边的皂苷有提高免疫功能什么的，这个工作可以做，但你怎么用科学证明元气啊，哪些指标才算是元气？恐怕这个难。

还有比如何用科学证明六味地黄丸补肾阴。按现代西医通行的做法都要首先在动物上实验论证。人肾虚时有腰酸、耳鸣、脉尺部沉弱等，问“小老鼠，你有耳朵叫吗？腰酸不酸？”可能吗？虽然中医中判断阴虚有客观的指标，可以首先阴虚用现代什么科学指标来衡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肾阴虚是什么科学本质？

中医重视人的整体性、重视形态功能的合一、重视疾病的动态变化与个体差异及自我愈合能力，而现代科技重视分子机制和局部定量方法。这种局部定量式的方法至少目前暂时不能恰当合理的来评价中医的整体动态的指标，也许将来某一天科技进步后能解决。

所以被科学证明了的不见得就是中医的全部或者是它的精髓，没被证明了的更不一定是错误的或者伪科学的。

第三个原因：传统医学的丰富与芜杂

传统医学是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装。在长达5000年以上的历史长河中，无数次与病痛抗争过程中，记载了形形式式的治疗方法、各种方药、不同的解释生理、病理、药理的稀奇古怪理论。不同的人看到了传统医学中不同的内容，有的人盯着个别的愚昧荒唐，有人发现其超越时空的瑰宝。

清代时有个名医叫叶天士，有一年苏州气候不好，又湿又闷热，那一带发生大规模的传染病，很多人高热死亡。这时，叶天士用一种叫金汁的药，就是黄金的金、果汁的汁。

起初我以为这药与黄金有关，查后才知是将健康儿童的粪便与泥浆搅拌，装入坛子里埋入地下，若干年后使用时取上面的上清液。中医的说法是当天地间腐败不洁之气感染的人体，那么用土中及粪便中的腐气“以腐治腐”。

这种解释可能很多人觉得可笑荒唐，实际上，这种方法却可能是用土办法制造天然的广谱抗生素。这几年，国际上很多的著名杂志上有儿童粪菌移植治疗难治性细菌感染，所以对我们的先人种种尝试，我并不觉得可笑，相反应该对我们的祖先那种不懈的求索精神肃然起敬，当他们有了大疫凶病、痼疾沉疴， 不是束手待毙，天地间任何的东西都会被作为治疗的药物来探索，不光是常见的草根树皮，梁上尘灶中土，草木上的蜜蜂与与知了，地下的蛇蝎虫虺，甚至人畜的排泻物都会拿来去治疗疾病。

他们为了治好疾病，作过无数次的真正意义上的人体试验，积累了非常宝贵的经验。当然，这其中夹杂着一些错误的或荒唐的东西，也是在所难免，不足为怪的。

第四个原因：中医哲学理论易被误读

因为人们对阴阳、五行、脏腑等理论的误解所致。比如说，一次有个朋友跟我说，中医完全胡说八道，说肾藏精，精子怎么在肾脏呢？殊不知中医的肾脏与西医解剖的肾脏是不一样的。

因为大多数人不明白中医五脏六腑这些概念是如何产生的，我在后面的课中会有详细的说明。一个小孩反复感冒发烧，同时有食欲差，大便稀，一位中医大夫在病历上写了培土生金的方法治，那个孩子的妈妈问我，什么是培土生金？我说这是用五行理论来解释病理和治疗，就是通过调补肠胃达到补肺的目的。

这位妈妈就说了，什么生啊克啊，那不是迷信算命才有的吗？五行理论中相生相克本来指自然界的相互促进和相互制约的整体平衡关系，中医用来帮助解释人体各系统间的相互关系，是用五行的基本精神。

但像算命时，完全失去了五行的原始含义，将出生日期与金木水火土相配，来推演人的命运，甚至解释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就如同一把水果刀，可以削水果，也可以杀人，但那不是水果刀的错，而是使用者的问题。

阴阳五行这些理论有它产生的历史背景，但无限地放大去解释一切时，就会出现理论使用不当的问题。这给捧中医和贬低中医的人以依据，捧的人会说，你看，中医的理论多高明啊，它的理论可以解释宇宙间的一切，那么任何治疗成功的案例都要去从这些理论来套。

而贬低中医的人，可能会说，中医使用这些算命、风水、迷信等使用的工具，这样的医学能靠谱吗？我们在后面的中医常识中会详细讲解上述这些理论的来龙去脉，剥去它们的神秘外衣。

我们应该理性客观地来看待中医，承认中医有其独特性和生命力，但它并不玄秘，也不是某些人宣称的超现代的包治百病的完美的学科，当然也有其明显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