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锦囊】曾厚恩：理解”举证责任“？

音频全文：

你好，我是曾厚恩。

如果你不是法律工作者，也没有太多参加辩论活动的经验，听到举证责任这四个字，心里肯定会嘀咕：「哎呀这什么玩意？」。其实啊，或多或少，你都会遇到需要判断举证责任的时候。比如公司开会，你负责其中一种方案，别人负责另外一种方案，两种各有优劣，你表达了一些对方方案的问题，别人也对你的方案有所质疑，看起来好像没有定论。面对这种状况，如何判断谁应该负起责任多说一点，就是举证责任的问题。

在辩论场上，虽然可能不像法庭上那么讲究，但举证责任的分配，依然会直接地影响胜负，特别重要。今天我就要从「单点的举证责任」谈到「整体的举证责任」，让你对举证责任的分配有基本的认识，更让你利用这些知识，转化成辩论场上的优势。

首先，我们先来谈「单点的举证责任」。所谓的单点举证责任，其实就是在问「特定的论点模糊不清的时候，谁该负责？」。

听起来很拗口，我用例子解释给你听：有道题目叫【中国要／不要课征遗产税】，反方可能会说不该课征遗产税，因为根据台湾的数据，废除遗产税以后，经济变好了；这时候正方就反驳说：台湾的经济变好，跟遗产税没有关系！那可能是因为金融海啸过去了，经济自然就变好了！

听起来好像都有点道理，对吧？面对这种状况，你就需要判断，身为一个说服者，你有没有责任要突破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状态。是应该主动出击，添砖加瓦，还是留给对方负责？

要判断谁来承担单点举证责任，其实有好多种学说。只是这堂课并不是严肃的学理探讨——我现在要教你的，是一个在实战上最简单，在绝大多数的状况都通用的判断方法。这个方法非常简单，是这样的：

「这个单点，如果模糊不清，谁会更吃亏，谁就负担举证责任。」

就以刚刚举的例子来说，【中国要／不要课征遗产税】。场上的结论如果双方不加解释，就是课征遗产税「未必」会改善经济。对正方来说这个结论不痛不痒，要课征遗产税，可能是因为想要缩减贫富差距，或是政府缺钱，总不会是课征遗产税救经济吧！但对反方来说，这就很尴尬了，如果遗产税只是有可能没法改善经济，又不是有害，那为什么还要反对呢？这时候，反方要不是进一步举证，要不就准备要输比赛了。

但是，同一道题目，如果双方都主张政府缺钱，一边说增加税目，会增加收入；另一边说有人会因此逃税，把资产洗到国外，税基会流失，所以税收会减少；这种状况，如果场上模糊不清，两边都不能得证论点，两边都同样吃亏，那就代表，双方都各负举证责任。

听到这里，你可能已经发现了，为什么要区分单点的举证责任，是因为在说服的过程中，观点也有主次之别。如果某一个观点，是你说服力的主要来源，在辩论场上，是你必须仰赖它才有可能赢比赛的观点，你就有责任在观点模糊不清的时候，提出新的证据或诠释，让别人重新确信你的观点。

讲得更白话一点，不管在什么场合，单纯的质疑肯定比论证更轻松。对你而言，准备比赛时当然尽量要面面俱到，多准备一些资料。但上了场比赛，你就不需要每个论点都想打到赢，包揽所有的举证责任；最有效率的做法，无非是针对对方的主论点，不去贪功，想办法把场面打到五十五十，让对方的论点不明就足够了。再把省下来的时间，投资在深化自己的主论点，用「多点打糊，一点打赢」的心态去操作比赛，才会集中突出你的主论点，更增加说服的力道。

讲完了单点的举证责任，接着我们讲整体的举证责任。

既然特定的论点，会有模糊不清，没有结论的状况，整个比赛的结论，肯定也会有模糊不清的状况，比如正方成立了一个论点，反方也成立了一个论点，场上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比较标准。

这种时候，裁判会怎么判呢？

对！只能随他高兴判！

对于很多裁判来说，场上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那就为他的心证开了绿灯，可以随便根据他的感觉来判决比赛。我想，你一定也不希望这样的结果。

所以，在利弊比较模糊不清的时候，你要怎么做，去避免裁判直接介入心证呢？你需要去「争取推定」，把整体举证责任推给对方。

什么是推定？就是在自然状态我们都认可的原则。因此，在场面混沌的时候，就要回归这些原则。比如在刑事诉讼上，被告享有无罪推定。所以，检察官就必须承担整体举证责任，如果不能证明被告有罪，那么就推定被告无罪；在奥瑞冈制的政策性辩论，一种可以直接检证数据的辩论制度里，通说认为，不改变政策的反方拥有推定，如果没办法判断一个政策是不是利大于弊，那去推翻现有政策的正方，就会输比赛。

当然，上述的状况，那是刑事诉讼的规则、奥瑞冈政策性辩论的规则，都是先天存在的推定。在你打的辩论比赛，什至是日常生活中，基本上不会有这种推定。所以，对你来说，该怎么办呢？你就去争一个推定吧！

就算没有先天的推定，你可以主动出击，去找到那些不言自明的，现实生活中，被我们当作原则、被我们当作推定的标准，自己在场上积极主张这些原则。

比如说，因为私有制是许多国家制度的基石。因此，「在没有必要的状况下，政府应该积极保障人民的财产权。」这句话，就是一种政府行政的原则。套用到刚刚遗产税的辩题里，你就可以主张，假设遗产税本身的利弊不明，对方不能证明遗产税有其必要，政府就不该强加税赋给人民，应该回归不课税的原则。

不只财产权的保障，马克思说，劳动是人的本质活动。因此，工作权也是人的核心权利之一。比如一道题目：中国应该／不应该设立色情特区，你如果打正方，你就可以主张：

如果对方不能证明色情特区弊大于利，那就应该回归保障工作权的原则。

同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网络应该／不应该实名制。去主张言论表达的形式，也是言论自由的保护范围。换句话说，保障匿名的言论，应该也要是保障言论自由的原则；又比如在中国应／不应设立通奸罪这道题目里，去主张“刑法是政府暴力的展现”，除非证明利大于弊，不然就该回归原则，不要用刑法处罚人民。

以上的例子，都展现了同一个道里，某种在现实中我们认为应该被保障的原则，我们都可以在辩论场上主张，去争取在模糊不清的状态下，由对方负担举证责任，由对方承担举证失败的结果。

比如说：「现实的常态」也可以是一种推定。

二零一六年新国辩，有一道题目，叫做「梁祝是／不是真爱」，你如果打不是真爱的一方，你可以试着这样主张：为什么大家对「真爱」两个字，会满满都是憧憬？正是因为在社会上真爱太难找，到处都是表面和谐实际上不相爱的伴侣，这是爱情的常态。今天对方告诉我们一些梁祝像真爱的地方，我们也能说出一些梁祝不像真爱的地方，这不恰恰跟大多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伴侣一样吗？如果对方不能证明梁祝的特别之处，我们还是务实地相信，他们和大多人一样，彼此不是真爱吧。

当然，还有一种常见的推定，就是「证有不证无的逻辑」。

「证有不证无」，它是一个逻辑上的原则，证有的一方，必须承担整体的举证责任，如果终局没办法证明成功，就要当作没有。

更具体的说明，你可以参考之前针对「证有不证无」所讲的课程，或是去参考：二零一六年新国辩的大决赛，自由意志存在／不存在，新国大就是这样主张证有不证无当作比赛的推定。又或是二零一七年风云再起半决赛，人工智能会／不会毁灭人类，打反方的东吴大学，也做了这个操作。

总之，主张这些原则，把它们当作推定「抢推定」，在战况胶着时，很有可能就会发生奇效。但要注意，「抢推定」的做法都只是一层保险，不能取代主论点的论证，如果你还记得，我在之前的第44课里，就和你聊过关于「证有不证无」这项推定的攻防。所以，在准备比赛时，还是要有更积极的战略目标才好。

我为你总结今天的课程。

第一， 在特定论点上陷入胶着的时候，判断举证责任的方式，是胶着的状态谁会更吃亏。

第二， 比起论证的举证责任，质疑的举证责任轻得多。所以，辩论场上，最有效率的操作，是多点打糊，一点打赢，把时间投资在最核心的论点上。

第三， 整体战场如果陷入胶着，就需要主动出击，争取推定，去主张社会普遍认为是原则的概念，借着这些原则，让对方去承担整体举证责任。

以上，就是今天的课程。明天，你也会是超级辩手，我们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