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才干过人的子贡是如何第一个富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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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引文 

《先进篇》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億则屡中。

《宪问篇》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公冶长篇》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

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

子曰：弗如也；吾与汝弗如也。

《公冶长篇》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学而篇》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子张篇》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

子服景伯以告子贡。

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子张篇》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本集文稿 

孔子众多的学生，来源不一，年龄不一，天资不一，所以往往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但综合各方面考察，整体能力最强的，恐怕要数子贡。

子贡复姓端木，单名赐，字子贡。这也是我们要知道的，因为孔子在对话中常称他的名——赐，我们读的时候要知道，那就是子贡。

他比孔子小三十多岁，是魏国人，长期跟在孔子身边，阅历丰富，悟性又高，具有外交才能，而又善于经商，是当时著名的富商。

《先进篇》里记载：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億则屡中。”

在这段话里，孔子谈到了两位杰出的学生，回是颜回，赐是子贡。

他说回其庶乎，庶是庶几的意思，就是差不多，含有称赞的味道，也就是说颜回他的道德文章都好，差不多都有了，可是却“屡空”，屡是屡屡、每每，空是贫乏、穷困，就是说颜回却常常陷入贫困的境地。

“赐不受命，而货殖焉”，子贡却不接受命运的安排，自己去做买卖，货殖在这里是做生意、经商营利的意思，后来也代指商人，比如司马迁在《史记》里不是写了很多列传嘛，有《刺客列传》专门写荆轲等刺客，有《仲尼弟子列传》专门写孔子的学生，还有一篇《货殖列传》专门写商人。

著名历史学家周振鹤教授说，那是中国第一张富豪排行榜，而在《仲尼弟子列传》和《货殖列传》中，司马迁都写到了子贡。

子贡自己去做生意，孔子说他“億则屡中”，億，其实就是后来那个臆测的“臆”，在这里指推测市场行情，屡中就是常常被他猜中，所以他做生意往往就很成功。我们看，在这里，孔子是拿颜回和子贡来一起说事的，说明在他眼里，颜回和子贡都是才干高出他人的佼佼者。

子贡太有才了，所以自视也高，他对佩服的人常常表扬，但是他对别人看不惯、看不起，也是经常有的事，所以他常常发表批评意见。孔子觉得他这样把精力、把注意力都拿来关注别人的缺点是不值得的，因为你浪费了本来可以自己进德修业的时间。

就像我们现在常有人在网上、在微信上看些荒谬的东西，作为笑料骂一骂，这当然也很正常，但你要沉迷其中，觉得好玩，觉得过瘾，天天都这样，那你其实就是把很多可以学好一点的东西、看好一点的东西的时间和精力给浪费了，所以子贡招来了孔子的批评。

《宪问篇》里记载：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这里的这个方块的“方”有两种读法。一种就读成方，是比方的意思，比方人物来议论其短长。第二种读法是读谤，就是毁谤的“谤”，这就是批评别人的过失。两种意思都可通，古代到现代，学者们的意见也不一致，总而言之，都是批评、指责别人的意思。

子贡喜欢议论、批评别人，孔子说，赐啊，你就那么好吗？要换了我，我可没有这么多指责人的闲工夫啊，这话说得已经很重了。但是子贡也许习性难移，还是不免旧病复发。孔子只好搬出自己最好的学生来压子贡一头。

《公冶长篇》里记载：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汝弗如也。”

孔子问子贡，你要跟颜回比，哪个更强一些？这个“女”字在这里的用法其实等于在左边加上三点水的那个“汝”字，就是你，愈是更好、更强。

子贡这么聪明的人，听了立刻趴下回答老师，“赐也何敢望回？”我怎么敢跟颜回比？颜回他听到一件事可以推知十件事，我听到一件事，只能推知两件事。这么骄傲的子贡，跟颜回比起来，他还是承认差距的，而且差距非常大。

孔子对这个回答表示很满意，毫不客气地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弗如也”，没错，确实不如颜回，后面孔子又加了一句，“吾与汝弗如也”。“弗如也”，这个不用解释，“吾与汝”这三个字要说一下。

这主要是中间的那个“与”字，古往今来的注释家意见也不一致，一种意见是把它读成第一声，作连接词用，“吾与汝”，这样孔子的意思就是，我跟你都不如颜回，这个解释好像让孔子过分谦虚了，这话里也没有了批评子贡的味道，而变成了对颜回的衷心赞美，而如果是衷心赞美颜回，这恐怕不必对着子贡来说。

还有一种解释是把“与”读为第四声，是赞同的意思，那么这一句的意思就是，我同意你的意见，你是不如颜回，这样整段的意思就变成了借颜回作工具，来对子贡进行敲打，这个解释可能更好一些。

不过我们前面举到的那个“回也其庶乎……赐不受命”那一节，孔子就把颜回跟子贡放在一起说。而在这一节里，哪怕他的目的是要修理子贡，批评子贡，但用来压子贡一头的不是别人，还是颜回。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子贡在孔子心目当中的地位。

毫无疑问，孔子是把子贡，看作最杰出的学生之一的，而子贡也当然是自信的，所以他敢直截了当的去问孔子，说老师看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冶长篇》里记载：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针对子贡的问题，孔子回答说，你是个有用的器具。子贡追问，是个什么器具？孔子回答，瑚琏。瑚琏是古代祭祀时存放粮食的一种贵重器皿，是用竹子做的，外面用玉装饰。

孔子用来比喻子贡，既是充分肯定，也展示了进一步上升的空间，因为我们以前读到过孔子的理想人格是“君子不器”，子贡是贵重的器具，但仍然还是器具，再重要也不是最理想的，所以孔子的话是肯定中又有进一步的激励。

而孔子跟子贡说话，常常是在肯定中又蕴含了进一步激励的意思。

例如《学而》篇记载：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子贡说，贫穷而不谄媚，富有而不自大，怎么样？孔子说，还可以，不过比不上贫穷却依然快乐，富贵却依然好礼。就穷人与富人的不同心态，子贡向孔子求教穷人与富人的为人准则。

孔子既肯定了他的意见，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贫贱者除了不对富贵者阿谀讨好，最好还能忧道不忧贫，富贵者除了不对贫贱者托大摆谱，最好还能好礼不逾矩。贫穷的人往往人穷志短，往往难以坚守理想，富贵的人往往财大气粗，不免恣意妄为。

朱熹对这一章有丝丝入扣地解读，他说，“常人溺于贫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所以在这两种毛病当中，常常总归要犯一种，而无谄、无骄，那么这两种毛病就都没有了，但是还是“未能超乎贫富之外也”，而孔子讲到可的地方，都是表示可以，但还未尽，仍然有继续努力的空间。

所以，朱熹联系子贡由经商而致富的履历，称子贡正是因为自己能够“富而不骄”而沾沾自喜，期待老师的夸奖，所以才设计了这么富于启发性的问题。而孔子的回答则是“许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至也”，就是表扬他已经做到的，而勉励他还可以继续努力。

由于子贡非常能干，以至于在后来有不止一个人认为子贡的才干超过了孔子，有的在背后，有的甚至在当面，说子贡贤于孔子。子贡对类似的言论都做了严肃的批评，例如鲁国有权势的大夫叔孙武叔，不喜欢孔子，扬言子贡比孔子强。

《子张篇》记载：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

子服景伯以告子贡。

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叔孙武叔在朝廷上对大夫们说，子贡比孔子强。鲁国的另外一位大夫子服景伯把这个话告诉了子贡。子贡说，就用房子的围墙来做个比喻吧，我的围墙只够到肩膀那么高，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到房屋的美好，而我老师的围墙有几丈高，他连门都找不到，根本没法进去，看不到宗庙的美好和各个房间里的丰富多彩，能找到门进去的人或许还很少，他这么说不也是很自然吗？这个比喻非常精妙，而态度也非常的严正。

而叔孙武叔不仅认为子贡比孔子行，而且认为孔子根本不行，对孔子还加以毁谤，终于激起了子贡的愤怒。

《子张篇》里记载：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叔孙武叔诋毁孔子。子贡说，不该做这样的事啊，孔子是诋毁不了的，其他的贤人如丘陵，还可以逾越，孔子如日月，是无从逾越的，纵然有人愿意自绝于日月，对日月又有什么损害呢？只显出他自己的不知轻重罢了。

针对叔孙武叔的诋毁，子贡通过夸张的比喻，进行了有力的反击，这可能开创了拔高孔子的先例，却也可以看到子贡对孔子的感情。孔子过世之前，他的儿子以及学生中的佼佼者，比如颜回，比如子路，都已死了。

在孔子过世之后，子贡担起了为老师守丧的职责，他跟其他学生为老师守丧三年，在三年服丧期满之后，其他的同门离去了，他又独自为孔子守墓三年，可见他对老师的感情是非常真切的。而据司马迁在《史记》里记载，使孔子思想传播于天下，子贡的推行之功最大。

除了子贡，孔门中还有另外一位有才干的学生，那就是宰予，我们下一次再讲。